20 就此别过

事实证明，凉薄随性如姜翎，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是十头牛拉不回来的倔强。

“我今晚就要出发，去往照片上的祠堂。”

“不行，天气预报说今晚开始下大雨，通往那偏僻地方的都是盘山路，暴雨天很危险的！”

姜翎白了占十方一眼：“我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同意。”

占十方决定先发制人，果断把手机的解锁密码改了。这下，就算姜翎想找祠堂地址也毫无办法了。

但是，占十方忘记了——他们血脉同源，心意相通。

想起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占十方从睡梦中突然醒来，坐起身缓了片刻，才发现唤他醒来的居然是手腕上的红绳。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红绳上的黑色丝线。为数不多的几根黑色丝线疯狂乱窜，带得红绳也勒紧不少。松松紧紧之间，占十方才被唤醒。

黑色丝线拥成一簇，朝门口的方向弯曲，显然是为了提醒占十方什么。占十方心念一动，迅速开门，朝对门看去。

对面房间的门紧闭，门缝中不见一丝亮光。占十方走上前，轻唤了两声：“姜翎？姜翎？你在里面吗？”

屋内的敲门声与屋外的大雨声交织，吵得不可开交。

喊了许久，还是没有一点回应。姜翎无论是睡是醒，警惕性都很高，绝不可能不应门，唯一的可能是，她不在房间里了。

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大概也听到了声音，上楼来询问情况。

听了占十方的反馈，前台工作人员很快就回答了：“这个房间的客人呀，刚刚已经出门了。当时我问她要不要伞，她也拒绝了，还留下一封信，让我明天早上交给对面房间的住客，应该就是你吧？”

占十方接过信，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叠得隐秘的纸。展开后，是钢笔的笔迹、宋体的轮廓。

“吾友十方：自吾苏醒后，识十丈软红，看诸般风情，所幸一路有尔相助。大恩报之不尽，仅得收伏小鞋子为汝所用，望可延百日之期，保尔性命无虞。此去大凶无吉，吾之所愿，尘归尘、土归土。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占十方嘴里念了几遍“尘归尘、土归土”，手指点在这一句上，心跳几乎停滞。

如果姜翎提出要出发的时候，自己不是那么坚决地拒绝；如果晚上不要睡得那么死，在姜翎出门的时候有所察觉……可能只要他多努力一点，姜翎就不会在暴雨之夜消失于夜幕之中。哪怕……哪怕让他陪着姜翎出发，也是好的啊！

黑色丝线又紧了紧，占十方反应奇快地对着右手腕说：“你知道姜翎去了哪里对不对？带我去找她，拜托了！”

大概因为看到了占十方自言自语的样子，前台的工作人员见鬼似的二话不说把雨伞雨衣都送来。占十方接过之后不忘道谢，然后奋不顾身地扎进大雨里。

雨点像石头似的砸在占十方的雨伞上，风催雨落，每一颗雨滴都会让雨伞产生轻微的震动。走出没多远，占十方手中的伞已经几乎解体了。

他索性扔掉雨伞，套上雨衣，行走于滂沱大雨之中。雨水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所有前进的方向都模糊得不可辨别。在喧嚣刺耳的雨声中，他才发觉心中的想法愈发清晰，别无其他，唯有——找到姜翎！

随着黑色丝线的指引，走过街道，走出城市，走入山林。占十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泥泞一遍遍爬上鞋面，又被暴雨冲刷干净。远方的路灯、车灯似乎被隔绝在雨幕之外，徒留晃动变形的光点。而占十方正背对这些现代社会的光明，一步步朝山林中行进。

黑夜、暴雨、山林，潜伏于暗处的种种生物伺机而动，而更危险的，却是来自自然的危险。走得越远，前行所耗费的力气就越多，到后来，几乎每一步踏下，都会深深陷入淤泥之中。拔起双腿，也几乎耗尽全身力气。

走到筋疲力尽时，占十方脚下一打滑，一头栽进泥潭里。缓了片刻，占十方拉着旁边的树干借力起身。树叶挡去大半雨水，他掏出手机一导航，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豹城城外，手机信号也是时有时无的状态。打眼望去，目之所及都是被暴雨冲得看不出原形的山林土路，几乎没有原路返回的可能性。

何况，他也不想原路返回。

就在休息的须臾间，占十方突然听到身后有奇异的声响，细听之下，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徒手将山石掰开，发阵阵噼啪声。山林间的不知名鸟类陡然间飞起，树枝林叶相撞，发出与雨声不相上下的哗啦巨响。

当占十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体已被山石泥土裹挟而下！心跳的速度与身体承受的重力作用成正比，四肢无法依据意识行动，占十方只觉得自己的口舌眼鼻刹那间涌入无数杂质，看不清、说不出，更无法呼吸！

这个感觉，占十方太熟悉了，前不久他摔下栖霞岭的时候才体验过。这一次，更可怕！

他一个大好青年，今天不会就殒命在此吧？危急时刻，占十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