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不怕吗

赵吉祥最近很烦恼。

他是栖霞岭紫云阁里的一名道士，不知道其他同龄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反正他的日常生活就是收收门票算算命、扫扫地板做做饭。每年游客稀少的旅游淡季，就带栖霞岭的留守小朋友小圆子下山见见世面。

他活了二十五年，就过了二十五年这样的生活。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也没想过要改变。

但是，这种平静的生活，最近被打破了。

赵吉祥拨了拨灶膛里的柴火，又怨气满满地往大锅汤里加豆腐。怨气来源无他，只因他要多做三个人的饭——其中一个，不仅是阁里的“祖师奶奶”，还是个“女魔头”。

那天早上，姜翎背着温诗诗敲开紫云阁的门。赵吉祥一开门就后悔了，这哪是正常女孩子的力气，不仅背着一个大活人，还面不改色气不喘地说话！

然后，姜翎就用不是正常女孩子的力气抵住了门，阻止赵吉祥将门关上。

赵吉祥搜肠刮肚地以“约定之期未到”为借口，不让姜翎进门。姜翎也执拗得很，嘴上是应着，手上却将温诗诗安顿在旁边的石亭里，然后自顾自地在门口坐下来了。

本来吧，她愿意坐就让她坐着，顶多赵吉祥跑远点去算命拉游客。

但是，来过几个游客之后，姜翎就摸到门道了，抢在赵吉祥之前直言来者的运势，偏偏还说得有理有据。游客一看这位长得清丽秀美的“道姑”比道长说得还准，自然抢着和道姑搭话。

赵吉祥忙了半天一场空，不得不妥协。

如果说一开始让姜翎进紫云阁，是怕她耽误生意。那么后来让她住下来，完全是因为占十方。明明看着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小伙子，有时候还抠门得很，却总能变出一堆东西，不仅有新鲜的高科技玩意儿，还有日常生活所需的饮食和用品，特别讨小圆子欢心，也让赵吉祥心悦诚服，大概这就是“钞能力”吧。

赵吉祥等了半天，总算按照占十方的吩咐将鱼汤炖出奶白色。一想到占十方拎着鱼说“姜翎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补一补”的贴心模样，他就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变得像个保姆了呢？

赵吉祥将三菜一汤端上餐桌的时候，小圆子正在占十方的指导下兴高采烈地摆弄手机。他站在两人身后看了一会儿，随口交待一声：“手机别看太久，一会儿要做眼保健操。”

小圆子头也不抬，连连应是。

占十方看饭菜准备好了，就拍拍小圆子的脑袋：“我去喊你姜翎姐姐吃饭，你去喊诗诗姐姐，好不好？“

小圆子比了个手势：“使命必达！”然后就噔噔噔地跑到东侧房间里找温诗诗了。

“又从什么地方乱学了东西！”赵吉祥无奈地吐槽。

自从来到紫云阁，除了吃饭、睡觉，姜翎就一直呆在藏书楼里。

藏书楼中保存着大量古籍，没有对外开放，也疏于打扫。用赵吉祥的话说，连他自己都没进去过几回。

这些日子，姜翎一桶水一桶水地往里提、往外倒，每天出来都已经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有时候她忙得一整天都吃不上饭，占十方就预先留好饭菜，掐着时间算她差不多应该饿了，再热一热给她送过去。好几次送饭菜的时候，他都想趁机混进去搭把手帮忙，但都被直白、直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今天，占十方本来以为也是一样的结果，但站在藏书楼下面喊了几声，也没见姜翎下来。于是，抱着一探究竟的私心，他推开门往里走。

藏书楼是一座三层塔楼，由下而上面积逐渐减小。每一层楼的书架呈摆成圆形，圆心处便是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占十方一直寻到三楼，才发现姜翎坐在角落的书桌旁。

楼高风大，听不见楼下的声音，难怪姜翎刚刚没有应声——占十方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他也知道，姜翎多半是不想搭理他。

姜翎微垂着头，微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在书页上投下飘摇的阴影。看书本应静心，她的坐姿没有动，但她压在页脚的指尖却隔着书页反复摩挲。

占十方站在她旁边，探头往桌上看。姜翎凝视着的那一页很简单，只有几行字——

“姜翎，师从紫云阁，少入司天监，官至灵台君，专司伏魔一职。绍兴十年，抗金军于朱仙镇，通敌判门，祸国殃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占十方气得翻白眼，他之前就交待过赵吉祥，让赵吉祥把和姜翎有关的书收好，没想到还是被姜翎看到了！

“你早就知道了吧。”姜翎声音低沉，语气笃定。

占十方无奈：“嗯。”

姜翎转过头来，双目澄澈，声音坦荡：“你不怕吗？”

占十方尴尬地笑了笑：“历史书上写的，哪能当真。”

说不怕是假的，但是他不想凭书上的两行字就断定姜翎的品性，那和断章取义有什么区别？

姜翎哪会被这样的掩饰骗过，冷笑一声：“既然害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