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许芷见缝隙里的光亮渐渐暗了，知是太阳落山，算来已窝在此处两个多时辰。暗室阴冷潮湿，她已然分不清浸湿衣裙的究竟是冷汗还是潮气，只蜷缩得更紧些。

将泪忍下，她知现下还不是哭的时候，掉泪反而失温，得冷静些。

再三日，三日后便能出去。

她心里默记着时辰，看映在微光下的青荇，渐渐放松了些。

方才慧念师父同旁人打斗时柜门被砸烂，许是如此更不会叫人起疑，便未作遮掩。屋内的声音许芷听得更清楚，可相对而言，外面也更容易察觉到墙后动静。

慧念师父已走，屋内一片死寂，只听得到自己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许芷正恍惚着，被门咣当声一惊，打了个战。

有人进屋了！

许芷一惊，不知来者何人，伸手紧紧捂住嘴，屏息静气不敢动作。

脚步声杂乱，只言片语传来却不真切，许芷将耳朵贴到墙壁上，妄图从中听到些什么。

浓重的血腥味早顺着缝隙填满暗室，听外面两男子所言，方才那人死得干脆，如此许芷稍有放心，看来慧念师父功夫比那人高出不少，想来未受重伤。

集门下弟子去寻慧念，这便应是慧念师父不带着她一道离开的缘故，若遭遇追兵，慧念一人尚可奋力一搏逃脱，可若带上个拖累，怕是二人都难活命。

片刻寂静，许芷蜷缩于暗室，发髻上环绕的明黄长带自脖间垂下，略觉轻痒，以为早已无人，她伸手去拂，却突然听到屋内木板震地之音。

许芷登时屏息，一瞬恐惧冲顶，高热同惊惧交织着，她身子不住发抖。

被发现了该当如何？若是现下装作被人打晕扔在这里能否逃过一劫？许芷早已心绪不宁，慌乱间将头上银簪花摘下，紧紧钻在拳中。

她年纪太小毫无胜算，若是拼死一搏仍毫无转机，那便自尽，也好过受尽折磨而死。

脚步声越发近了，矮柜上的门吱呀一声而后落地，外面的人窸窣不止，许芷将手中的银簪握得更紧了些。

可那人似是在寻什么东西，随手翻过未见便离开了，许芷心乱耳朵却仍立着，听到他口中念着什么账本之类。

听着那人离去，许芷松了口气，她以银簪抵地，前后磨着，欲将簪尖磨得锋利些。

方才提及的账本想必不简单，否则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可一个素日香客不多的小寺庙，账上又能记着什么，竟要将人赶尽杀绝。

许芷不明，可如今天大的事比不过保命，是是非非待她获救后再去报官，自有官府大人定夺。

只是此处不知何时会被发现，能否撑过三日还未可知，再晚些若是可能，她得再寻个法子脱身。

她将磨好的银簪再紧紧握住，不等多时，屋内便又有了动静。

此番许芷比方才冷静不少，若侥幸能活，那是上天庇佑，若她死了，左右此生助父母避了灾祸，报了沈明的恩情，她一死，许家也再不会同文思悯扯上半点干系，如此一来，也算全了心中夙愿。

无声吐气后，许芷将慌乱全数压下，只狠狠盯着眼前门板。

敲击声自屋内响起，先是墙壁，而后越来越近，终于敲到了矮柜。异常空旷的击打声明示此处有暗门，外面那人犹疑片刻，将手放到门板边。

眼见暗门一点点被拉开，海青服的宽袖掩盖着的一只可见青筋的手先出现在许芷眼中。是个瘦弱和尚，说不准有胜算！许芷心跳如雷，求生欲倏尔爆发，未等那和尚探进脑袋，便挥拳向他刺去。

柜边人只觉面前一道拳风划过，好在他有所防备，顷刻便后仰跌坐在地，再看那银簪落下的地方，已然扎入柜板一尺。

在暗处关了太久，乍见光亮许芷看得并不真切，她心知犹豫便再无生路，抬手还要再刺，手腕却被来人攥住，那人低唤一声：

“许小姐！”

许芷瞬间停下动作，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沈……明？”

她颤抖着开口，言语间尽是不可置信。

“许小姐，是我。”沈明声音稚嫩，却如定海神针一般插在许芷心中。

她愣在原地，视野渐渐清晰，和尚打扮的沈明便立在她面前，尽管面前之人比她还低了两寸，可此刻他却如神兵天降般，将她自泥沼救出。

“沈明，你怎会在……”许芷开口，霎时委屈与恐惧一齐涌上心头，豆大的泪珠顺着双颊滚落下来。

手中皙白手腕此刻热得发烫，沈明探手摸了许芷额头，早已滚烫。

“此地不宜久留，许小姐走得动吗？”

沈明问着，手上也不耽误，将许芷自暗室扶出，伸手虚扶了她。

步子虽虚浮酸痛，可鼻尖血腥之气却刺激了许芷。沈明豁出性命来救她，她不可再拖他后腿。狠晃了两下脑袋，将昏沉不安一并晃走，许芷坚定道：“能。”

行至尸体边时，许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