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二）

德维尔手持一支约半米长的枯枝，他低着头，冰冷地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耳机中传来亚伯拉罕的声音：“到达坐标位置了吗？”

德维尔眼中光芒流转，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手轻轻一挥，将那截枯枝丢入海中。

在漆黑的海面上，游鱼仿佛受到莫名的感召，不断地跃出海面，周围的货轮在海浪中飘摇，附近的灯塔的守塔人感受到黑海的狂躁，用探灯在海面上巡视，看见一个人影立在黑海中央。

——一个人影？

守塔人一惊，他急忙拿出望远镜。

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正立于海浪之上，守塔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守塔人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怎么有可能有人站在海面上？

他有些犹豫，又把望远镜拿起来，贴近自己的眼睛，细看之下，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个年轻人在黑暗中周身散发出白色的光芒，先是微弱得如同风雨中的烛火，而后光芒越来越炽盛，宛如一颗永不熄灭的太阳从海面缓缓升起。

黑海则掀起十米高的巨浪，像神话中的海兽苏醒了过来，向着天空发出怒吼，想要将太阳从天上拽下来。

光芒中的白衣年轻人面对黑海的异动却面不改色，他似乎感觉到了守塔人的窥视，遥遥地向他望来，这种诡异的场面让守塔人忍不住将望远镜扔了出去。

他慌忙走到瞭望台的电话那里，颤抖着手将话筒拿起来。

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声，似乎刚从睡梦中被吵醒，显得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有人……有人……”

“什么人？不会这种天气还有夜游的疯子吧？”对面低声骂了一句，“你通知值守的海警……”

“不是，”守塔人咽了咽口水，“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站在海面上，像一个幽灵。”

“啊？你睡糊涂了吧？”

“真的……嗞——”

电话中突然传出信号切断的电磁音，尖细的声音让守塔人忍不住将听筒拿远了一些，这时他才发现有诡异的黑色雾气从听筒中蔓延出来，黑雾空中形成了一个女人面庞，女人嬉笑着，冲着守塔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守塔人忍不住尖叫出声，他扔下听筒，往门外逃去。

这座灯塔的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了，守塔人颤抖着手，慌乱之下，生锈的门锁被卡住，一只若隐若现的黑影浮现在他身后，那张女人脸微笑着凑近他，安抚一般抚摸他的脸庞。

女人轻声说：“开始了，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

守塔人只觉得有一股力量扫过自己的身体，宛如躺在沙滩上海浪拂过脚背的感觉，随即一阵强烈的困意涌了上来，他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很可惜，以他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

守塔人抵着门滑落下去，黑雾组成的女人嬉笑着，瞬间消失在灯塔中。

黑海之上，德维尔收回眼神。

那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原则上来说，他不应该让普通人类见到他，但是没关系，女巫会处理好一切。

亚伯拉罕收养了不少拥有神秘侧力量的孩子，不仅有女巫血脉，还有一些天生拥有力量的人类小孩，当初如果不是艾莉诺拒绝，大概也是变成她们中的一员。

不过，当初他就应该强硬一点将她留下来。

如今的德维尔这样想着。

那根枯枝落入海面，海水如同遇到什么天敌一般往两侧分开，海浪怒嚎着，它们形成了一个巨型的漩涡，而枯枝轻飘飘地落入海底，在接触到海底的一瞬间，它突然长出无边无际的藤蔓，一棵巨大的树从海底拔地而起。

它的根茎缠着海底的土壤，枝桠不断地往上延伸，黑海的风浪将它的枝桠折断，但它马上又生长出新的部分。

树和海，在这一刻宛如兽类一般缠斗在一起。

“格拉希尔之树。”亚伯拉罕轻轻道，“在这个结界中，人类会陷入沉睡状态，所有的伤害都会转化为梦境的一部分，等他们醒来前，我们将渡过黑海，收复失地，斩杀黑暗。”

“你变得仁慈了。”德维尔淡淡道，但他却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也许是懦弱了，你也开始害怕死亡。”

亚伯拉罕摇摇头：“你太年轻了，德维尔，即使拥有天使的力量，但在我看来，你还只是个孩子。”

德维尔没有说话，他发现和格拉希尔之树缠斗在一起，谁也无法奈何谁的黑海突然平息了下来，海水翻滚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之上。

刚刚还狂躁不已的海水环绕在他周围像一个温顺的宠物。

那是一个俊美的金发男人。

虽然那时他戴着面具，但这种恐怖气息还是让德维尔一下子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