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金

然发难，想要先发制人打得裴敛措手不及，要知道这两位算得上旗鼓相当的王爷在裴恒逝世后明争暗斗不少，也就是裴霁回宫才有几分消停下来。

容昇见容应晴明白大概，又执笔蘸墨书下，指着说道：“梁王想要扶持的是刑部侍郎邹适青。”

容应晴惑然道：“梁王怎么会选中的他？平日里头也未曾听闻这位侍郎大人有何奇异出彩处。”她费心回想着往常宴上邹适青家的女眷，只依稀记起邹适青有个嫡出幼女性情养得娇纵任性。

“信城侯世子夫人鲁氏出身荆楚，其父为先帝延宁六年恩科二甲十三名，与邹侍郎发妻钱氏的兄长是同乡同科，年轻时候曾结社一同谈文讲艺，关系亲近，而且邹侍郎亲妹嫁的大理寺少卿吴掷，吴掷算得上是遥岑居士得意门生，而邹侍郎是圣人登基恩科时考中的举人，当时主考的钦差正是申尚书。”容昇边说边写，皙白宣纸上寥落几个名字竟也能够织出张网来，牵扯得如此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看来到底如今升平安乐盛世景，使得朝堂上大臣有那般多心思和空闲光景去结党营私。

容应晴思索了会儿，说道：“若圣人有意，邹侍郎提拔尚书也是足够，只入阁应是无望，不过梁王真是着急得很。”她莞尔笑起来，容光犹如新荷初绽，异样清澄，“倒是可惜左副都御史苏大人的好前程了，他年前奉圣命巡抚黄河峡口，一番大刀阔斧地清明吏治之举，水利农耕之道都颇有建设，很得上下称赞，如今因为齐王缘故大半要失掉本近在咫尺的六部九卿位子，那出阁拜相的机遇不是平白能遇着的，不知他心头是何感想。”

当年鹤庆府水患牵连旁边两府，致使房屋损毁千余间，流亡百姓近万，死伤不可记其数，是当年闹得颇厉害的事件，只是三迤之事素来敏感，牵扯着三迤之地延绵几百年各家豪族，以及自太/祖建立雍朝时便世代镇守的阮家，王愈当年在鹤庆府同鹤庆府土司闹得极为不睦，因此才被土司抓住把柄，借着水患一事给拉下马来。

三迤很多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王愈虽没有所陈那般罪大恶极，却也并不无辜，朝廷便就是有借着贬谪王愈来息事宁人的念头，容应晴曾经在东宫见过关于此事的奏折章疏，裴恒见她感兴趣，便同她把此事说得颇明白透彻。

想来齐王同苏巍皆是圆滑精明的脾性，当年前去办事前便早已都清楚这些，一到鹤庆府势必会全力安抚豪族土司，以免惹出更多麻烦来，只是这事暗地里头都是心照不宣，如今牵扯到明面上势必也要给个交代，哪怕苏巍没受什么奉承贿赂，可苏巍大抵会担着治下不严疏忽职守的罪名，谁叫圣人让他为主调查，两位王爷不过在旁为辅学习，哪怕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刑部尚书的接任是指定轮不得苏巍了，总要避讳着，或许连都察院的职也保不住。

“可见掺和进皇子夺嫡的从来不是什么好差事，今日行差踏错些微，未必不成他日灭顶之灾呀。”容应晴把玩着手中佛珠串，抬眸看向容昇，她今日鬓侧斜斜插着一枝春睡海棠，顾盼之间衬得眉眼清媚非常。

容昇声调拖长答道：“齐王大计若真成，从龙辅佐之功保得不止一世富贵呀，就像咱们家一样，谁看着不眼热几分，苏大人心里头说不得还觉此事更能叫齐王记挂他所付，日后爬得更高处。”容昇拿起那张写了字的宣纸慢条斯理地撕成小片，用一旁银叶夹将博山香炉中隔火的云母片抬起，羽扫拂去香灰，将纸片尽数扔在烧红的香碳后，气定神闲地瞧着宣纸渐渐干枯，又重新制上香篆。

容家起势仰赖太宗年间夺嫡之争，容争鸣做过世祖的詹事府少詹事，是其坚定不移的心腹，忠心耿耿，频频上谏，为此数度遭太宗贬谪，甚至险些流放，不过连世祖在太宗手底下担惊受怕憋屈了好些光景，好好的中宫元后嫡长子，神清骨秀，聪慧明颖，本应金尊玉贵意气风发，结果被自个亲爹给硬生生死死压在个舞姬玩物生的蠢钝顽劣废物脚底下十数年，脾性自然阴郁偏激，爱憎分明得过头，太宗一朝不说那些积极站边支持璐王的，就是只中立自保的官员，在世祖一朝也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待在清闲位上虚费光阴算好的，不知有多少人世祖借着小事给直接撸官贬为庶人去。

但容家却因此起势，世祖不但器重宠信容争鸣，容争鸣独子容延之放浪形骸，多有离经悖俗之举，世祖亦赏识他不慕名利洒脱坦荡，稳稳当当地提拔着他做了礼部侍郎，对于七窍玲珑的容望湛更是扶持有加，容家如今的煊赫富贵多要仰赖曾经世祖的恩宠。

所以也怪不得如今个个都想趟这浑水，从龙之功着实让人艳羡得很，在有容争鸣这争气的贵子前，容家昔年不过一箪食瓢饮的农户，祖上唯一值得说道的是个拐了十八道弯才能勉强攀附点亲戚关系的五品官，可如今却是雍朝最顶尖的门户，满目纷扬尽是华贵。

容应晴没说话，从龙之功位极人臣自然是大好事宜，尤其在现今这般时和岁丰、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可史书工笔最后倒在这权势上头的也不少。

见着容应晴手上的翡翠佛珠，容昇似有些称奇般地清声道：“我还以为皎皎不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