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金

六公主正在殿外候着，说是想要进来给您请安。”

“朕好好的，请什么安，叫他们无事回自己宫里去待着。”从好梦中惊醒，圣人眼又落回到平静无澜的水面上，面色冷清讲道，“整日里头念叨着请安，安没请来，倒要把那些七病八痛尽数给唤出来了，告诉慧妃，叫她若有那等无所事事的闲暇光景，就把心思放到教养十二身上，已经出阁读书了，还整日在宫里头胡闹得人仰马翻，惹得朕耳根不清净。”

话里头意思颇重，圣人语调虽是轻缓缓不紧不慢，却也带着漠然甚至冷酷的不以为意，半点不似裴霁从宫人口里头得知那般，玉慧妃在后妃当中最得圣心解圣意，生的一双小儿女裴麟同裴宣华也最得圣宠。

圣人顿了会儿，瞧着俱都无声响的钓竿，又笑吟吟说道：“你阿娘也是个不善垂钓的，若要讲谁于这道最厉害，那还是属仰之最佳，可惜你维摩同须摩两个表兄都未承继，倒是你表弟颇黎耐得住脾性，好胜心强，记得有一回去阆风离宫避暑时候，你临王叔父家的幼子褚儿同他年龄相仿，两个小孩子打赌谁钓鱼更多，颇黎就苦苦在湖畔边从午时熬到酉时，硬生生把褚儿熬得忍耐不住连连合手告饶。”

“昭昭不喜欢这些安静枯坐的，你别瞧她现在是温柔娴静的性情，其实倔强又要强，昭昭小时候养在宫里头，就住在离甘露殿不远的初景殿里头，那时每逢略有闲暇光景，朕就带着昭昭到这儿玩耍，有一回不疑学业完成得早，就陪着昭昭捉迷藏，本来每次不疑都是故意装作找不到，回回都要叫昭昭赢得眉开眼笑的欢喜模样，结果那回不慎竟就真的抓到了。”

圣人嘴角扬起来，继续说道：“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昭昭嘴一下就瘪起来，不高兴地跑过来仰着脸朝着朕诉苦说‘姑父，恒哥哥欺负我，你快帮昭昭好好教训他。’，不疑每每都要伏低做小番哄着。”似是日光太耀，圣人眼微眯“不过可惜再略长大些的时候，就未有这样的小女儿撒娇态了，昭昭和秩秩一样都心气高，有傲骨，她每日钻研琴棋书画，俱都是最最拔尖的，比好些朕个皇子公主都要出色。”

圣人笑得与有荣焉，比之血缘嫡亲的子嗣，他是显然要更宠爱更喜欢容应晴，毕竟他把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都记得这样分明，半点不似前几日皇子请安时候，把裴煊同裴琰小字给混淆的样子。

裴霁持着任意个听故事人应有的沉默，垂眸瞧着波澜不惊的湖面，远远的偶有赤色锦鲤跃出湖面，闪着烁金样灿丽光彩，叫裴霁想起来宫宴夜蓬莱池旁一双探水想要去摘天间皎月的皓白手，泪眼婆娑似尊娇贵易碎玉像的容应晴，其实叫裴霁很难将圣人言语里有些娇纵的小姑娘家与容应晴牵连起来。

那夜容应晴的泪珠明明没有滚落在他掌心，此时却在裴霁心头颤动，似真似假，若是真心实意自然可怜可爱，可若是假的虚的，裴霁舌尖轻轻抵上颚，眼里流出几分不时宜的笑意来，那好像也是极可怜可爱的。

也不知容应晴是否喜欢那捧玉兰，那可是他亲手去摘选的，特意挑的花开得好，是要比万寿山侧峰开的那枝漂亮许多的。

所以，裴霁不动声色地含起笑意，他又有了一个问题想要的去问容应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