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ALICE（下）

所有的注意力都还在蛋糕上。

我从包里翻出了下楼时带着的化妆棉和卸妆液，“等会儿就有人来接你了，我先帮你把头上的咒纹擦掉吧。”

“谁来接我？”像只小猫一样，爱丽丝用舌尖舔掉了叉子上的奶油，抬眼问我。

“好像是樋口。”拿着被卸妆液浸湿的棉片，我起身拂起了她的刘海，然后将棉片盖在了那幅复杂的咒纹上，轻轻压住，“中也先生似乎要加班，来不了了。”

“哼~绝对是因为林太郎着急找我，所以把工作又都丢给中也做了。”爱丽丝看起来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半点没有动摇地又切下了一小块蛋糕，“所以林太郎才讨厌，如果是他去工作的话，中也就可以带我去吃蛋糕了。”

“森鸥外是抖m吗，给你设置了这种性格。”我放轻动作，一点点地擦掉她额角的咒纹，“一直都是「讨厌」、「讨厌」、「讨厌」的。”

“因为——”她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目光停留在了略高些的虚空中，“林太郎就是很讨厌啊，中也才比较好。”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比蛋糕还要甜腻的可爱笑容。

“月见山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六】

“疼！”

泪眼汪汪地捂着额头，爱丽丝一脸控诉的看着我，像是不明白我刚刚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你干什么啊！”

“弹你的额头啊。”我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坐下，“这么没大没小可不行，不是「月见山」，是「凛一姐姐」——懂了吗？”

“不——懂——”仿佛是想要气我，她故意拉长了调子回答我。

“啊……看来还要再来几下才行。”我带着些威胁意味地看着她，同时又抬起了手，爱丽丝立刻噤声了，只是脸上仍是那副不甘的表情。

“我可不管森鸥外是怎么给你设置的，我只知道在我这里，调皮捣蛋的孩子都是要挨揍的。”我喝了一小口冷饮，神色冷淡地盯着杯中融化了一半的碎冰，“人类也好，非人类也好，就算你只是森鸥外操纵的人偶，那也一样。”

“我才不是人偶。”她立刻反驳我。

“不是吗？”我漫不经心地反问她。

“我是林太郎的异能，才不是木头人偶。”爱丽丝撑着桌子，跪坐在座位上，伸过右手挨上了我的面颊，“软软的，而且是有温度的，我和人偶可不一样。”

“是吗。”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东西，“你知道文乐吗？”

爱丽丝愣了一下，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似乎是想继续和我强调她是和人偶不一样的，但我没等她开口，就继续说了下去。

“文乐，是日本的一种传统人偶剧。在一开始的时候，文乐用的人偶是非常简单的木偶。但是渐渐的，起初是手指能动了，腹部圆滚了，接着是眼珠子、眉毛……最终人偶越来越像是人，甚至于有人说，相较于人偶，那些舞台上的活人演员反倒是更像假的了。”

“再然后，有传言就出现了。”弯曲的指节轻轻敲过了桌上的玻璃杯子，一声很轻的脆响穿过了我们之间，“终于，有人偶获得了生命。”

沉默在桌上蔓延开来，我的话语戛然而止。

那双与中也有几分相似的湛蓝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我，但与中也不同的是，在这双瞳孔里，没有那样干净明亮的微光，只有一片蒙着灰雾的空白与茫然。

“——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

突兀地再次开口，我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活泼动人的神彩再次回到了爱丽丝的眼中，她哼了一声，清脆的嗓音如同黄莺一般婉转悦耳，发小脾气也和撒娇一样惹人怜爱。

“但是爱丽丝就是爱丽丝，林太郎就是大笨蛋。就算爱丽丝讨厌林太郎，林太郎喜欢的也是这样的爱丽丝。”

“谁知道呢。”

我咬着吸管，将杯中最后的小半杯冷饮一口气喝完了，只剩下了几块不规则的冰块堆在了杯底。

“人偶如果获得了生命，那么他们的心就一定是真的。”

“但是从诞生之初就拥有生命的人类，他们的心——”

“却未必就是真的了。”

【尾声】

目送着樋口一叶毕恭毕敬地将爱丽丝送上了轿车，黑色的车身逐渐融于街道的夜色之中，我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仰起脑袋，靠着椅背闭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月见山。”

头顶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睁开眼，背后的座位上突然探过来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视野里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

“乱步大人对你的喜欢绝对是真的。”

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乱步抬手轻轻碰了碰我的侧脸。

“是是~”我无奈地笑了，“我知道。”

嘭——

点缀着草莓的香甜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