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之丝③

操作台上的火不大，用湿抹布一盖就灭了。

确认切断了所有着火点，鱼悦勉强松了口气，但这口气也没能吐的太彻底，毕竟外面还有一个需要急救的伤患。

这种眼睛的伤，还是直接拉校医院吧。

就医讲究跟时间赛跑，早治疗一分钟可能结果都不一样，鱼悦不敢耽搁，立刻交代自己的计划：“同学，我现在带你去校医院，可能得走快点，这伤不能拖，我扶着你走，行吗?”

“可以。”于同抿唇，顿了顿，补了一句，“麻烦你了。”

鱼悦扫过他湿漉漉的脸，心情复杂。

于同的眉眼生的冷峻，不知是生性沉稳还是木讷的缘故，遇到这种事都没有表现出六神无主的情态，意外的镇定，且难以理解地表现出一种无条件的信任，鱼悦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简直乖巧，让她省心不已。

当然，于同也可能单纯是没心情。

眼睛受伤带来的心理压力非同寻常，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重获光明的恐惧，不管哪个年龄段的人都无法一下子坦然接受，何况于同还只是个大二的学生。

鱼悦本想安慰一句“会好的”，斟酌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万一希望落空，实在残忍。

校医院离试验区比较近，鱼悦和于同这对姿势诡异的搭档进门时，问询台值班的助理正杵着脑袋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掀起眼皮一瞥，立刻就精神了，一跃而起。

“怎、怎么了这是？”

平日里校医院最多就是处理一些发烧感冒跌打损伤的小毛病，需要架着进来的还真没几个。

小助理这一叫唤，科室里还没开诊的医生都出来瞧。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两个学生，弄的惨兮兮的。”

“呀，怎么弄成这样？发生暴力事件了？”

“快去拿手套和手电筒来。”

鱼悦找了个座位，先扶于同坐下，叉着腰平复了一下呼吸，跟最先跑过来做初步检查的医生简单交代了一下实验室的事故和于同的伤情：“……他的眼睛被滚烫的化学试剂溅到了，现在有点睁不开，手背也有烫伤，其他地方——”

鱼悦愣了下，扭头问于同：“身上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吗？”

“没、嘶——”被按到眼角最红那块的于同缩了下脖子，气息顿时不稳，但还是忍着把话说完了，“没有了。”

“忍一忍，我检查下瞳孔。”盘发的女医生掀开于同的眼皮，用手电筒左右各照了几秒就关掉，脱下手套问鱼悦，“你们一起的？第一时间做过处理吗？”

鱼悦忙道：“就用冷水稍微冲了一下，别的没有。”

“嗯。”看上去就经验丰富的女医生推推眼镜，意味不明地打量了鱼悦片刻，才跟另一个医生说，“先带这个男孩去做下应急处理，得送去市区的眼科医院治疗，等会我开个转院单……还有，跟安保科和器械组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赶紧去实验楼那边看一下，学生在里面做实验，都没有人值勤的吗？搞什么东西！”

助理汗颜：“行，王主任，那这个女孩怎么办？她、哎？人呢？”

他原地转一圈，才发现要找的人已经快走到门口了：“等等啊小同学！你还不能走？”

鱼悦寻思人已经送到医院了，后面的事她也帮不上忙，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忽然被叫住，回头时满脸茫然：“啊？”

还有她的事？

莫非是需要她先垫付医药费？还是需要她帮现在眼睛看不见的于同填下手续？

鱼悦做了几种猜想，全都没中。

她被王主任重新拖回去了。

“去哪儿？他的事安排好了，你，我还没看呢。”

被按着坐到于同对面的鱼悦还没反应过来：“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小姑娘这么迟钝。”王主任语气严肃但不严厉，更多的是一种职业习惯，她叹了口气，把桌上的镜子调转过来让鱼悦看，“耳朵后面在流血，领口洇湿了这么大一块，都感觉不到的吗？”

鱼悦：？？？

于同立刻抬头，语气有些急：“你不是说没受伤吗？”

这语气活像是鱼悦故意要骗他似的，可她自己也才知道好不好！

“不是，刚才我真没感觉啊！”鱼悦把头凑到镜子前面，扭着脖子想看伤口，这一动拉扯到耳后的皮肉，她“嘶”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刺痛。

她愣愣地摸摸衣领上已经半干涸的一滩红，喃喃自语：“居然真的流血了。”

所以是刚才烧杯爆裂的时候划开的吗？

估计是太紧张了，痛感之类的都变得麻木，都没第一时间察觉。

鱼悦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当时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不然脸被划开，自己没察觉，于同又看不到，她岂不是要顶着一脸血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