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六月初夏如流火。
新来的和尚坐在佛像前捧着卷轴,晦涩的梵文仿佛天书,和尚年轻气盛,不消一会儿便坐不下去。
他难耐地四处乱瞟着眼,倏然听见佛像耳室传来一道清脆的脚步声,来者大概穿着靴子。
不得热死?和尚心想着,忙正襟危坐起来。
住持乐呵呵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半侧着身,同靴子的主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和尚心中越发稀奇,却不敢造次,眼里却容不下一个符号。
“不念往生咒。”
声音偏沉,雌雄莫辨,有如冷玉。
住持似乎还想劝些什么,对方很是坚决:“她无需入轮回,超度就好。”
人都是忌讳死的,乍一听如此离经叛道的要求,年轻和尚按捺不住,把眼睛偷偷地从卷轴里透了出来。
住持身后跟着一名穿着吊带的女子,一头红发长至腰间,五官线条锋利,气质冷清,是典型的女生男相。
“阿弥陀佛。”
住持见劝不动,只好作罢。
女子朝住持致谢,转身迈出门槛,“我七日后再来。”
“施主慢走。”
老和尚眉目慈和,对着两名青年合掌作别。
一场夏雷翻滚后,南城便斟满了暑气,山上旅客寥寥,唯有蝉鸣在林海间随波起伏。
西日傍山,云丝赤练如绸,院口只有两三小童晃荡。
许溯挽起过肩的长发,靠在庙门石阶下的石狮子旁,翻看着方才记下的人文史料。
他身旁的杜宇淳已然累得大汗淋漓,大咧咧地坐在台墩上,又被辣得弹起来,只好委曲求全地蹲在地上。
杜宇淳压低渔夫帽,低声抱怨:“这天气和中邪了似的,往年也没热成这样。”
门口处收拾洒扫器具的小童听了,相视一眼,捂着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
小童看上去约摸七八岁,一高一矮一瘦,皆留着板寸,许是被家里人送来磨练的。
杜宇淳存了逗乐的心思,痞里痞气地问:“唉,小光头,笑什么呢?”
闻言,又是咯咯的一阵乱笑,高个子才故作老成地开口:“我们笑呐,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还不如昨天来的那个紫头发姐姐。”
“紫头发?”
“之前还是蓝色的,”矮个子神情向往,“她每次来都会换种发色,仙女似的。”
最瘦削的小童摇头晃脑:“那个漂亮姐姐每七天过来一次,天不亮就上山。有一次,她就跪在院子中央的树下整日不起。”
“你们不过一会儿就在抱怨,羞得咧!”高个子用手指拉着脸颊,作个了鬼脸。
三个小孩扶着竹制笤帚,笑作一团。
许溯倒是觉得有趣,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个小孩瞬间被按住了暂停键。
良久,高个子抿着嘴,涩声道:“听姐姐说,她的好朋友去世了。”
许溯神情一晃,三名小童也不笑闹了,低头合掌,念了声佛号,提起洒扫工具,进了院落。
天色已晚,夕阳沉沉。
杜宇淳从包里拿出一柄手持风扇,递给许溯,他额前的发丝被鼓起一圈弧度。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曲折,落脚处难寻,二人悠哉悠哉地迎着风,拾阶而下。
行至半山腰,小径绵延成一方广场,右侧崖台竖着一颗百年老树,枝干如伞,挂满了系着许愿牌的红绳,坛里奉着一碗石坛,烟雾袅袅。
二人走得累了,坐在石坛上吹着晚风,木牌随风击打,透出一股悠远的禅意 。
一群背包少女说说笑笑着,聚在树下交换着笔轮流写木牌,见着一名长相惊人的男生,不由得频频投以羞赧目光。
许溯肤白胜雪,留着长发,偏又是一副男生女相的姣好容颜,单是坐在横栏上,便有如复古电影里走出的韶华青年,眼波流转,美得挑不出瑕玷。
许溯生性腼腆,被少女们盯着面红耳赤,背过身去,露出短衫背后印着的JOJO筋肉男。
那群女生的眼神一滞。
方才咬耳朵“宁可把头拧断,也要把目光黏在他身上”的女生们,此刻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写着心愿。
一名短发女生写毕,跑远,手臂用力一掷,木牌牵在了树冠上。
少女们登时发出一阵银铃声。
听闻少女们打算看日出,杜宇淳瞥了眼许溯,问:“你这几晚夜不归宿去干嘛了?”
许溯认真道:“和人打电动。”
元气少女与二刺螈阴暗比之间的气场永远隔着一道马里亚纳大海沟。
许溯收回眼神,仿佛被蓬勃的青春气息所感染,他恢复了些许气力,慢悠悠地踱步。
杜宇淳抹过额汗,跟上许溯。
杜宇淳感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