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日子似平静无波地过着,转眼过了年。
除夕当日,宫里摆了大宴,皇上亲自犒赏勋贵大臣、文武百官。锦乡侯姜谦携家眷入宫去了。
周氏如今还没有诰命在身,便穿着特地在雅集绣坊订做的一件宝蓝色遍地金的褙子,梳了流苏高髻,头戴碧玉瓒凤钗,耳朵上挂着红宝石双福赤金耳坠。
她那两个女儿——姜云萍和姜云萍也打扮得十分光鲜。萍儿穿了件新做的鹅黄蝶恋花的束腰夹袄,披着白狐毛斗篷;锦儿尚幼,穿一件大红柿柿如意纹的杭绸夹袄,披了灰鼠斗篷。母女三个瑞气千条、金光闪闪,相携着上了马车。
云嫣照例是没有一同入宫。一来她身体“羸弱”见不得风,二来她是已经订了婚的待嫁姑娘了,迎来送往的事并不适宜。
锦乡侯姜谦如今除了周燕珠,还纳了三房妾室。除却先头死那一位庄姨娘,剩下的范姨娘和朱姨娘都没给姜谦诞下一男半女,在家自然没有地位可言。
今晚,姜府上的举足轻重的人物都出了门,府里没有一个正经主子在,丫鬟、媳妇、婆子们就放了羊了。早早吃过了晚饭,丫寰们凑在值房里打叶子牌,婆子们聚在一处喝酒堵钱。
云嫣没有亲近的人陪她说话解闷儿,内院儿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恶奴也懒得上前搭理她。
云嫣拉开房门,独自去了西垮院的小厨房,拿火铲装了一袋子灶膛里的柴灰,然后回房去了。
……
黄昏时分,锦乡侯府的两辆黑漆平头马车正往皇宫里赶。
姜谦携了周燕珠坐前头一辆马车上,后一辆车上坐着两个女儿姜云萍和姜云锦。他们的儿子姜云林骑一匹油光水滑的枣骝,跟在后车边上,时不时探头和车里的妹妹们说两句话逗趣儿。
马车蹄声得得,窗牗上挂着的一帘团花织金锦摇摇曳曳。周燕珠捧着手炉,见姜谦面色欣悦,趁机道:“今日宫中赐宴,若是侯爷得着机会跟皇上说话,何不提一提侯府改立世子之事?”
姜谦侧头,略一思忖。
周燕珠观其颜色,不好催得太过急切,只缓声叹道:“哎,毕竟继儿也去了些年头了……”
锦乡侯府世子是前头姜毓生的嫡长子姜云继,可姜云继在边关已经失去音信好几年了。如今世子之位虚悬,周燕珠便觉得自己的儿子姜云林当仁不让。
姜谦犯了难。自打老侯爷姜鸣岳去世以后,皇上便对锦乡侯府渐渐疏远。姜谦自己在工部营缮司谋了一个闲职,没有实权,也没有功绩。世子之位如要另立人选,需奏请圣意。若是皇帝认真翻起旧账,恐怕得不偿失。
姜谦于是覆了周燕珠的手,温言宽慰道:“燕娘,今日大宴,皇上未必有空听我提这事。何况老二如今,一没立功二没下场,求圣恩也无从提起……这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周燕珠温柔解语,也不勉强,转而说起了年前家里买那几个丫寰如何安置等闲话来。
一路说着闲话,锦乡侯府的马车便停在了皇宫的天和门前。
今日大宴,皇宫里华灯皎皎。
宫内各殿各院,树梢头都挂着最新式样的烟火料丝灯,光彩皎洁晶莹,如明珠照乘、镂玉裁云。华贵精美的料丝灯内侧绘有福寿花卉,透出五彩,火树琪花,衬得整个宫里喜气盈人。
进了宫门,内侍引着姜谦和姜云林往养心殿那边去。周燕珠则带着两个女儿,由凤仪宫的丫寰领了,拜见皇后娘娘去了。
进了凤仪宫的大门,只见殿内金窗玉槛、香屑布地、抹油涂朱。周燕珠惯是喜欢这穷极奢侈的繁华,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当今皇后许凤瑾正坐在凤仪宫大殿的紫檀嵌染牙凤雕宝座上,旁边立着执事太监、礼仪太监、侍座太监和随侍宫女数人。许凤瑾稳坐后位多年,如今一姿一容,母仪天下,尊贵无双。
待执事太监唱了“锦乡侯府周氏携女入殿”,周燕珠这才带着两个女儿上了台阶,在殿外行了国礼。
皇后只见眼前朝花玉露一般的几个人儿站在外头,便坐在宝座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周燕珠惯是个场面人。她磕过头起身,便领了女儿恭敬地肃立一旁,母女几个唇角微翘、面目带笑,一副温良大气的模样,由得许皇后打量。
姜云萍是姜家二小姐,比姜云嫣小了三个月,可身量却早比云嫣高出小半头。
她和云嫣不同,她是有爹又有娘的女儿。周燕珠心眼儿生得偏,好吃好喝只供奉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日常珍馐美味伺候着,山珍海错滋补着,将姜云萍养得金娇玉贵。
姜云萍因遗传了她母亲的身条,又发育得早,如今堪堪十二岁,已是蜂腰翘臀,颇有几分看头。她今日穿的鹅黄色夹袄,颜色已然夺目,腰身还掐得特别细。皇后眼见她骨盆宽浅,定是好生养的,便留心多看了她几眼。
“这是哪家的女儿?”许皇后眼里已有几分欣悦。
周燕珠启道:“是锦乡侯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