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殿下心慈。”
这眉目低敛的模样,看得赵瑭心潮翻涌,眉梢眼角丝丝缕缕的情意,借着暗夜作掩护,才没暴露。
她胆小如鼠,打雷下雨都怕,记得那年在北境,孟将军夫妇还在,她在树下仰躺着看书,她两位兄长寻了个草编的玩意儿,形状像条蛇,倏地丢进她怀里,吓得她大惊失色,呜呜哭着向孟将军告状。
好在他惯来擅长克制。
“不过是举手之劳。”
听芸伸手在倓儿头上拂了拂,捡去他头顶落下的残花,“虽是举手之劳,可真正肯举手的人也少有。”
失护恃的孩子日子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了,纵然亲人是战死沙场为国而死,可不死到自己头上,那些人也不过唏嘘一句而已,跟在晋王身边,起码这孩子不会受人轻贱。人生难得用心二字,看他方才一路小跑欢脱如兔的样子,想必殿下待他是用心的。
听芸神色里有着说不出口的忧伤,一阵夜风吹过,她微咳嗽了两声,琥珀上前来扶住她。
“妾身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赵瑭点点头,目送她转身离开。
纤瘦的身影渐渐远去,赵瑭迟迟没有收回目光,这几年她变了许多,眉目间捻不开的忧伤,与在北境将军府时的明朗欢快大不相同。
*
薛文旭这两日过得很是头疼,先是在兵部碰了一鼻子灰,又接到薛四郎翻车坠亡的消息,刚从京兆府回来,带着满身疲惫刚进门便被老夫人拉住。
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他:“见着四郎没?他怎么样啊?”
“见着了,明日便能去京兆府衙门接回来。”
薛文旭疲倦地坐到一旁椅子上,端着桌上的茶盏随便刮了两下,喝下半杯茶。
老夫人坐在位置上,抓着身边老嬷嬷的手嚎啕大哭,“天爷啊,这是哪个天杀的害我了我的四郎?!四郎啊——”
柳氏和小张氏在一旁站着,如同两尊木鹌鹑,一动不敢动,柳氏是她一贯如此低眉顺眼,小张氏今日倒也出奇的安静。
薛文旭瞥了她们二人一眼,又看向哭得痛彻心扉的老夫人,心里一阵厌烦。
早时嫌四郎是个傻子,把人送到庄子上,十来年不闻不问,如今人死了,哭有什么用,哭半天也不见肯亲眼去瞧瞧。
“老爷呢?”他问旁边伺候的人。
小丫鬟怯生生答道:“老爷在丹房炼丹。”
薛文旭哼了一声,颇嫌烦的劝了老夫人两句,老夫人正在难过头上,听不进劝慰,薛文旭索性告辞回自己院子。
灯火上架,照得院子里通亮。
薛文旭走到正屋,小丫鬟小心为他解下外衫,听芸没在,伺候她的丫鬟仆婢也跟着走了两个,底下小丫鬟都怯生生的,仿佛他是吃人的阎罗,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弄得屋子里没点活人味儿。
四郎死状颇惨,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来,马车都摔得粉碎,找到的时候一直照顾他的嬷嬷还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那样一个傻子,竟有这样的忠仆,只可惜滚在巨石上,后脑勺磕了一个大洞,脑浆溅在石头上,嬷嬷也摔死了。
薛文旭心里颇为悲凉,四郎还有个忠仆护着,怕是将来自己不幸罹难,也难有人肯这么护着自己。
他不禁想到了听芸,他若死了,旁人他不清楚,听芸大抵会悲伤欲绝。想起刚新婚时的夫妻情浓小意温柔,他有时下职晚,深更半夜回来,她还伏在几案上,守着烛火等他。
在这个家里,也就她有点暖意。
“夫人可有说几时回来?”
小丫鬟摇摇头,“夫人带了好几日的衣裳和药材,这两日应当回不来。”
薛文旭叹息,他这次是真将她伤着了,三年未见,刚回京就带了个妾室,她还病着,对他又那般情重,唉……
想来兵部那些人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也有为听芸出气的意思。
薛文旭正想说,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合该派个人去告诉听芸一声请她回来。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苦劳累她,等她养两日,改日他再亲自去将她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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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想着听芸,张柔兰那边就得了消息。
“姨娘,大公子今夜歇在了正屋。”
青萍刚从小丫鬟得到消息,放了两个铜板将人打发了便急急关上门同张柔兰说起此事。
“夫人不是没在吗?”
张柔兰坐在罗汉床上,手里还拿着绣绷,纤细的修长的玉指捻着绣花针停在半空中,两道细眉弯弯,双目里似含着一泉春水,看着便让人生怜。
“想是四公子身亡的事,大公子心里难受想一个人静静。”
张柔兰不置可否,却低垂下眼睑。
她以为薛文旭肯给她一个名分,心里是有她的,可现在她连这点底气都没有了。
他心里记挂的是那个人,哪怕两人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