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事故乡明
落雪虽然活了两世,却还是对这种连夜逃走的行为不能理解,本来就空荡荡的寺庙更安静了。除了几个老人家没有走,年轻的师兄一个也没有留下,落雪面对着大自己三轮的师父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又到了秋天。
院子里落了一层的树叶,落雪实在拿不起用细竹条做成的大扫把,只能用手去捡那些落叶。捡了之后还不忘装进竹筐里,然后堆在柴房里给四师兄做柴火引子用。那从来不沾阳春水的小手被冻得通红通红的,小脸上的尖鼻子上还挂着两条鼻涕,一身蓝色的小袄衬裙已经有些小了,鞋子的底也磨破了。
站在墙头上的浅青色长袍男子看着这一幕,也想不通曾经诧叱一时的易家大公子怎么会住在这里过。
落雪没有理会其他香客的眼神,直径坐在没有叶的空葡萄架下捶着发酸的小腿。二师兄笑眯眯地从禅房里出来,然后把一串麦芽糖放到了小落雪的眼前。那白色的像云一样颜色的糖纱上还占了一些白色的芝麻,落雪开心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小小的酒窝里都是幸福的云。
“好吃吧。”二师兄笑着问,落雪吃着点着头。
“还想吃什么?”二师兄问。
“糖葫芦,如果有糖葫芦就更好了。”落雪甜甜地说着。
“如果让你去金都,你愿不愿意?”二师兄继续问。吃着棉花糖的落雪突然变了脸色,她把棉花糖一下子塞回到二师兄的手里,然后看着二师兄掉眼泪。
看着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落下来,二师兄顿时慌了神,一直说:“不,师兄没有让落雪走的意思,师兄只是想带你去玩一玩。”
“月是故乡明,我生于斯长于斯,不想走。”落雪说着,委屈地哭着,小胳膊早就抱住了二师兄的脖子。眼看着香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二师兄抱起落雪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晚上好不容易把落雪给哄睡着了,方丈也叹着气坐在炕沿边。几个发愁的老人家看着炕上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看着不知道说什么。
“方丈,要不就让落雪住下吧。虽然我们几个不才,但倾尽毕生所学还是能教的了落雪的。”二师兄打着拍子时还不忘表达自己的意见。
“金都凶险啊。”三师兄双手合十也感叹着。
“一天天、一年年我们老去,可她还有很长的路,我们总要想想她的以后。”方丈说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深山寂寞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以后的路我们不能一直陪着。”
想起前世看林黛玉进贾府的事,落雪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她瞪着眼睛拉住了打拍子的手,二师兄一惊,看着那睁得很有精神的眼睛说:“把你吵醒了,不怕,睡吧。”
落雪摇摇头,然后从被窝里爬出来,二师兄赶紧把被子给她披上。几个老人家看着小落雪这小动作,就等着这小丫头说话了。
“丫头,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也是为你好啊。”四师兄赶紧问。
“方丈,师兄们,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我不想离开你们。年轻的师兄都离开了,我想陪着你们,我的陶瓷还没有学好呢,我还没有学会炒菜呢。我还想学习医药呢。我不想走,真的不想走……”落雪说一句看一个人,最后跪在床上看着方丈,几个老人家看着这么点的孩子说这些,然后二师兄赶快把落雪扶了起来,让她躺下。
方丈略微思考了会,问:“丫头,你可知山下有很多很多的地方和很多的人,我们几个老家伙只是想为你以后做些打算。你可知现在的决定可能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
落雪听了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很坚定地说:“我从小无父无母,我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我不想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我不想离开我的家人。”看着那眼泪从落雪的眼角流出来,几个老人家也都在试泪。
“不走了,不让小落雪走了,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陪着你长大,你看着我们几个变老,然后帮我们把白胡子都拔了。”二师兄说着,然后又开始哄落雪睡觉。几个老人家也点了点头,然后也说着“不走了,不走了……”落雪笑得很甜,然后拉着二师兄的手慢慢进入了梦想。
接到方丈的信后,六师兄又不想笑了。好一句“月是故乡明”,曾经熟悉无比的金都此时变得好陌生;曾经的家也是温馨无限此时只有冷冰冰的规矩;曾经爱着的人此时都已经不想再爱了……
想回去的人可能不止一个吧,一年没有见落雪,他们都有些想她了。作为名义上的富贵闲人,已经蓄了头发的师兄们也有些想念那破旧的僧衣了。曾经特别熟悉的酒肆亭台,如今只剩下往日的记忆。习惯了山中静坐的人,再面对嘈杂的环境不得不又把从前训练时的严谨有素刻在了神经线上。
不知不觉又到了秋天,这次来送吃食的人又换了一拨,但是那个去年就在墙上看落雪捡树叶的浅青色长袍香客却如期到来。落雪又长高了些,她开心地试着六师兄给自己捎来的衣服,然后各种转圈,几个老家人看着也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