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婿
两个头戴黄色珠花的小丫鬟,搀着她们的“沈小姐”,一路上从华明路走到了靖远侯府。
眼前的建筑叫红墙碧瓦围了个严实,从外能隐约瞧见里头层叠的楼阁,时不时还有几枝没来得急修剪的早梅从红墙内垂下来,落满街边的行道。
“明日里我唤几个小厮将那梅剪几枝送到小姐房中。”一个婢子见自家小姐盯着那垂出来的红梅,便识趣地说道。
“小姐是想在院子里走走吗?”
“不必了,回屋吧。”
钟绫向来对这些闲情雅致之物不着兴趣,松开婢子扶着自己的胳膊,便朝一个挂着“欣兰院”牌匾的屋子走去——这欣兰院便是沈语桐的住处。
推开房门,钟绫遣散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婢子,迈过门槛进去。
或许是因为钟绫几乎没与沈语桐见过几面,因此对她并不了解,起初还以为这世家小姐的闺房应当是金器美玉随处都是的奢华。
直到推开门,她才发现这欣兰院内不但没摆放那些繁复的玩赏之物,反倒挂满了水墨字画。
房间东面挂着的那副墨梅图,似乎就是画的院子里的早梅,笔触生动秀丽。窗前的桌上还铺着一副新的墨宝,书法字迹也是极其俊俏。
除此之外,还有古琴和成套的茶具……俨然昭示着这间屋子原来的主人并不是钟绫原来想象中的模样,反倒是一位端庄淑女,喜好琴棋书画。
钟绫意识道自己今日里穿着的这间水红色纱裙似乎不太合适,也幸亏没多少人见着,她径直走向旁边的衣柜,一把打开——果然,如她所料,沈语桐的衣服清一色的白、顶多有几件水蓝色的,这种人是断不会穿颜色过于艳丽招摇的衣服。
她从中随意地拿出一件袖口绣有兰草之类纹饰的素缎白绫裙,再戴上一把素色垂珠簪子,擦掉涂得有些过于明艳的唇脂,盘起的长发散下一点,搭在在肩头。
学着沈语桐的习惯,低垂着眉眼,捏着把精巧的绣面团扇,微微遮着半张脸,走路步子缓而端庄。
她缓缓走向门前的一面铜镜,伸出五指轻抚古琴,停下步子看了一眼。
半点也见不着自己平日里那副狠戾的模样,她差点有些认不出自己,太像沈语桐了,从那一般无二的脸,到模仿得浑然天成的气质,都叫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钟绫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朝门外缓缓走去。
“小姐,您今日忘了喝药了。”
又是那个婢女,此刻她正端着一个盘子,里头拖着碗中药,刚一转角便碰到了出门的钟绫,“小姐这是今日的。”
她将那药端到钟绫面前,颜色焦黑,时不时还有刺鼻的气味溢出,钟绫不禁捏起了鼻子。
“这是……什么药。”
“小姐莫要说笑,您每日都饮的。”婢女一直在她面前保持着低头抬手递药的动作。
“你将此药放这便好。”
这药质地粘稠,不像是什么寻常中药,倒像是民间的偏方,让人有些反胃。钟绫是断不会喝这药的,她随意说着,想把这婢女打发走。
“小姐,您忘了今个儿可是个重要日子,老爷夫人叮嘱我一定要服侍您喝完药,才能上堂会客。”只见那婢女不为所动,反倒还端着那药上前一步,看样子是“沈语桐”不喝,她还不走了。
“行了,你先退下吧。”
“可是……小姐……”婢女端着药的手微颤,面露难色。
“端走。”
钟绫正色打断她的话,那婢子看自己小姐今个儿如此态度强硬地拒绝,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垂着头,怯生生地退出去。
“等等,”钟绫突然叫住了她:“你将今个儿的重要之事全都再复述一遍,我好再理理。”
“是。”
“小姐今日需亲自检查府中晚宴的饮食是否制备得体;需亲自检点贵客礼品是否齐全;需饮药;需沐浴更衣,换身端庄些的衣裳,最后参加侯府晚宴,接见未婚夫婿林将军。”
未婚夫婿?林将军?担心被沈语桐曾今的亲近之人看出破绽,钟绫脑海里瞬间闪过千百种解决方案。
还未等钟绫回过神来,那婢女垂着头继续说,反倒打消了钟绫的疑虑:
“因为很早便被指婚,当时林将军还远在西域,小姐这是与未婚夫婿的第一次见面,难免会有些紧张,小姐莫要过于忧虑了。”
“也是,”钟绫装作苦恼的样子蹩紧眉头,用团扇微遮着脸,“那等会你便和我一同去晚宴。”
为了细致入微地了解沈语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钟绫在她的屋子里几乎呆了一下午,从她儿时的玩物到现在的笔迹,直到日渐西落,侯府点起了成片的灯,将夜晚照得敞亮。
钟绫只听见欣兰院外有宾客不断往来的脚步声,想来时间也差不太多了。
咚咚——
“小姐,该去晚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