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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眼睛与父亲的鼻子,她会是新的爱神,比自己更耀眼,也更勇敢。
阿芙洛狄忒闭上眼,一字一句,宣布神谕。
“我将我之名,阿芙洛狄忒,赠予我女玛珈。”她说,“从此,我的力量,我的容颜,悉数由她继承。她将成为下一个爱与美之神,拥有冥后珀耳塞福涅的庇护。她将永远健康,永远快乐。”
没了名字的女人放下那婴儿,站起身来。她丝缎般闪耀的粉色长发渐渐枯萎下去。不很快,但非常明显。她的眼角浮起细纹,唇角也渐渐垮塌。失去了名字蕴含的神力,她的容颜正在逝去,周身也不再洋溢蓬勃的、令人发热的爱欲。
但她很幸福,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她没再看草地上咿呀作声的下一任爱神,而是直接张口,含进那粒石榴籽。
婴儿还在发出又软又小的声音,像是在天真地自言自语。但其实弥依在喊。她在声嘶力竭地喊:
“妈妈!”
画面随着她的声音被撕裂了。一个又一个场景飞速从她面前闪过。她看见年轻貌美的阿芙洛狄忒用玫瑰为一具尸体遮住伤口,而那尸体的面容眼熟到让她心惊;看见天堂陷落时,整个三界岛的地块由于碰撞节节迸裂;她看见单薄的少年背对着她,跪在一座雪白的美丽雕像前;花园里她在和孩子们一起欢笑,穿着白裙子的玛珈弥依转过身来,她看见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在她身后,残损的羽翼闪闪发光。
弥依睁开眼睛。
她已经不在裴寂怀里,而是站在客厅中央。在她面前,圆咕隆咚的怪物头部蠕动。
弥依没说话。她闭上嘴,喘了会儿气,只是看着它。
记忆里强烈的悲痛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褪去。思维和情感很快就和睡前完全衔接。她觉得自己能正常说话了,也终于觉出这房子里有什么不大对劲。客厅里那个老土的纸糊电子时钟读秒读得特别慢,而且四周也没什么色彩,所有东西都像染上了一层灰霾。
她就像和这怪物一起被关进了另一个空间。在这里,裴寂和尹玲不会被惊醒。而她如果真被怪物咬了一口,估计尖叫声也不会被听见。
“你,”弥依说,“你还保留着我的记忆吗?”
怪物前后滚动,头部皮肤嗡嗡地震了一下。
她看不懂它想干什么,不过能感觉出它没恶意。弥依又一次伸出指尖,开出一朵玫瑰摘给它,问:“吃吗?”
怪物果然凑过来,衔住那朵玫瑰,咔嚓咔嚓吃了下去。
它吃得差不多了,弥依感觉它又想跑。她马上说:“等一下,我这儿还有!”
但怪物没接第二朵花,也没有跑,它开始绕着弥依转圈。又一次它哼哼唧唧,发出声音,这次不是歌声,而是某种□□,就像受伤的狗。
然后它小心翼翼,向弥依掀起它某一层长着刺的皮肤。
弥依来不及为它诡异的身体结构起鸡皮疙瘩。她倒抽了一口气。在它那层绿色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卡在它的肉里,闪烁着发亮。
——是一个非常细小的、记忆花冠的碎片。
“这……等、等一下!”
这次怪物是真跑了,扭头就开始加速。弥依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真追不上它,瞬间它直接穿墙而过,只在窗外留下一溜烟。
耳边倏地一声。颜色回来了,时间流速也正常了。弥依意识到自己正赤脚站在客厅地板上,手还傻乎乎地伸出去。
她马上溜回裴寂的房间。
弥依刚刚踩上地板,裴寂就醒了过来。她能听出他的呼吸微微加重了一下,然后马上警觉出声:“弥依?”
……是真的牛。裴寂的声音清醒到离谱,根本听不出他刚刚在睡觉。
弥依说:“我刚刚去洗手间。”
沉默。裴寂还没说话,弥依先受不了了,主动承认:“我有事要告诉你。”
也不知为什么,对裴寂说一句谎她都会有心理压力。弥依点亮书房的灯,裴寂也坐起身。他伸手扶她坐在美人椅边,听她讲了这两次和怪物的接触。弥依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只是垂下眼,认真地思考。
暖光在他的脸上打下柔和阴影。格外精致漂亮的唇线清晰得像是被描画过。弥依看着他的脸,感到略略安心了一些。
裴寂终于说:“如果记忆花冠已经成为碎片,解决方法不会只是拼接那么简单。”
弥依确实一度以为碎了的花冠拼起来就好。但裴寂这么说,她也不意外。“为什么?”
“含神力的物品都有一定神智。”裴寂简单地说,“你找到第一个三分之一花冠碎片的时候,就在记忆场景中受到了考验。碎到你形容的程度,问题只会更复杂。”
“那会怎么样呢?”
“很难说。记忆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课题。即便最强大的灵者秘术也做不到百分之百驯服人的记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