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半夜，我感觉旁边的令绩动来动去的不安生，我以为他还不舒服，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八姐，你的长发呢，怎么这么短了。”他的声音没有那么虚弱了，带着点迷茫，他的手轻柔地摸在我的脑袋上，从我头顶上的发旋摸到脖子那里。“以前不是很长的嘛，睡觉的时候都经常刺挠到我的脸……”

我能说是给他换梳子剪的吗？那样我多难为情，他心事那么重的人，救命，要是他知道了，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

“额，前几天家里没米下锅，我把头发卖了。”这个说辞好像有点拙劣。

他忽然啊了一声，“八姐，我母妃的金梳子怎么在这里！”他惊喜地把梳子拿给我看，好大力气把我的瞌睡虫都晃走了大半。

“啊啊？”我装作诧异的模样，接过梳子。

“我这两天梦到我母妃了，八姐。她还给我盖了被子。”

我福至心灵:“这就对了，一定是瑶娘娘知道你生病了，从天上下来看你，留给你的。”

“八姐——”令绩拖着长长的尾音，从我背后盯着我。“今年我十一岁，不是五岁，别拿嬷嬷们耍过的套路哄我。”

我：“……”

他忽然拿起梳子从背后帮我梳头发，委屈巴巴地说：“有事别瞒我，行不行。”

我钻到被子里面蒙住头：“哎呀，烦死了，我困，我睡了睡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好家伙，看来身体是真痊愈了，力气这么大。

“八姐——”他坐起身瘪着嘴，不甘心地看着我。看来今天不把我审出来，他是不会消停了。

“烦死了，一点小事啰啰嗦嗦的，梳子我拿头发换的，行了吧！”我招认以后，重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想用睡觉过度这尴尬的氛围，我眯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他钻回被窝。

我转过头，看到他背靠着床杆，仰着脸一动不动。我也坐起身，看到他脸上晶莹一片，都是泪水，他在无声地哭。我用手指给他揩揩眼泪，“没有什么的，如果是我生病了，你也会帮我换我母亲的梳子对不对，我们睡觉吧。”

我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因为他很用力地抱住了我，“八姐，我以后一定要让你过和在宫里一样的好日子，不再让你受苦。”他哽咽着说。

我挣扎着:“松开，八姐还没过上好日子已经被你勒死了。”

他一把推开我，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表情像隔壁村的二傻子，他喃喃道：“对不起，我太用力了。”如果不是一步步和他一起走过来的，我都不能想象眼前的这个憨憨是我生人勿近的高贵十九弟。唉，看来那种风花雪月的冰雪气质，也要有足够的物质支撑才行。

我摸摸他的毛茸茸的脑袋：“睡觉吧。”

我侧身朝里躺下，他从我背后抱住了我，脑袋在我后背拱了拱，“八姐，对不起。”

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道歉？

“以前在宫里的事，我常常当面取笑你粗鲁，还和三姐五姐她们警告其他兄弟姐妹不许和你说话。”他的手轻轻在我身上讨好地搓了搓，“八姐，你最好了，以前的事对不起。”

“原来他们都不搭理我，是这样啊……”我的上下两排牙齿气得左右磨牙，发出咯咯的声音。奶奶的，三姐五姐看着老实，肚子里还揣着坏呢。我把令绩压在我身上的手拿起来，扔到他自己身上。

他慌乱地又抱过来，“你生气了？八姐。”

我再次把他的手拿开，干笑两声：“并没有。”

他又抱住我，“那你为什么打开我的手。”

“好吧，我生气了。”我无奈地承认。

他一直搓搓我的手，带着自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八姐，你怎样才会不生气？”

这话把我都问懵了，“额，我只是觉得你们以前挺不当人的，没有了。算了算了，三姐五姐都没了，我和死人计较什么啦。”

“嗯。”他靠在我后背上，“八姐，我从来没有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睡觉过，可是现在我喜欢和你在一块儿。八姐，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能当面说明吗？不要以为生气远离我，我会改正的。”

“行吧。”他怎么突然这么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