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饥饿的滋味最终逼迫我们向命运屈服，有个中年女管家来粥棚这边买人，听说是白月城里富户张府那来的，要给少爷小姐们买小子丫鬟伺候。

这种正经人家的活路，围了不少小孩，我和令绩卖力地挤，才挤到前排。我看到女管家手上戴着宝石戒指，用两根手指掰开一个个孩子的嘴细细看牙口。

“好像牲畜一样……”令绩难过地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们只是为了先活着。”我压抑着同样的痛苦安慰他，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

很快，女管家已经差不多看好了两个人选，准备拉着那两个孩子走。我急了，高举起双手吸引她的注意，努力放大音量喊道：“看看我吧，我识字，还会算账，我给您背《千字文》！”

我打了一下令绩的手，两个人默契地背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我们成功使女管家回过头，一脸惊喜地看着我俩，我又拉着令绩改背《九九口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九九八十一。”

女管家放开那两个孩子的手，将我和令绩带上了马车，上车前，我注意到被我们挤走的那两个孩子看向我怨毒的目光，我看了一眼，毫无包袱地进了马车。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怪不得我了，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马车上，我对女管家介绍我和令绩，“夫人，我叫桔子，我弟弟叫桑满……”

女管家冷峻地打断我的话:“没规矩，我管你叫什么，从今往后，上面人没发话，你们这些奴才一律不许开口，记住了吗？”

“是，夫人。”我低眉顺眼地答应着，心里骂声一片。我偷偷瞄着令绩的表情，他咬着嘴唇，闭上眼睛，睫毛在颤抖，眼看快要发作了，我假装困了，靠在他的耳边，轻声劝他：“忍住，我们先活下来，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听到我的话，吐出了憋着的一口气，无力地靠着车厢。

到了张府，女管家嘱咐两个老妈子带我们去洗澡。我和令绩一人一个房间，老妈子对我要带我洗澡十分不满，又不敢对着女管家发作，一路上对我骂骂咧咧的，趾高气昂地教训我：“洗干净一点，别把外面的穷病脏病带进府里来！”她一大瓢热水直接在我肩膀旁边加进来，烫得我又肩膀刺痛，我双手抓着浴桶，嘶了一口气。

我不敢多劳动这个老夜叉，飞速洗完澡，穿上了府里给的绿色旧衣裙。不一会儿，我在令绩在厅上见面了，他也换上了干净衣裳，不安地偷偷瞄我。

我们学着曾经宫里侍从的模样微微低着头欠着身子，站在女管家跟前。

她无声审视着我们，我一动没动，忽然外面传来女人和一个男孩说话的声音。

一个穿紫衣蝴蝶绣裙的漂亮女人带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进来了，我听到女管家喊他们徐姨娘和二少爷。

徐姨娘哟了一声，抬起令绩的脸，又摸上我的脸颊。“刘妈，你这两个买来的穷鬼娃子，收拾一下，居然很俊俏呀，这个女娃长大了以后，能给我的弥儿做个通房丫头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