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张府也不大，我跟着女管家一路走，不一会不儿走到了一个小院落，院子不大但光照充足，里面种了两颗石榴树，绿叶间缀满一团团橘红的石榴花，有蝴蝶和蜜蜂在上面飞舞。

我听到屋里传出女孩的歌声，歌声走调，像鬼哭狼嚎。我们走进屋子，一个妇女在炕上做着针线活，身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孩子看上去和我一般大，男孩只有四五岁，歌就是女孩唱的。这三人都长得十分相像，大脸盘子塌鼻梁眯缝肿眼泡，我要是张家老爷，我也疼姨娘啊。

“大小姐，这是我们刚挑的丫鬟，往后伺候大小姐的。”女管家对妇女说。

妇女应该就是张夫人了，她对我招招手让我走过去，忽然她抓起我的手心，拿起桌上量布的木尺劈下就打，重重打了三四下，我没挣扎开，被打得眼泪直冒，她才停下来肃着脸对我说：“这几下是给你个教训，叫你好好伺候小姐，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奴婢知道了，夫人。”我假装带着哭腔，缩着脖子惊恐地说。

老妖妇，相由心生，又丑又坏，拿我熬鹰呢，我要真是穷丫头出身，就真被她唬住了，这是先给个下马威恐吓我呢，你这也就一般卖布的小富户，全家人口加上下人都没有二十个人，倒真会摆谱，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的破地儿，等我存点钱我就跑路，不伺候您了。

两天以后，我基本弄清了张府的大概情景。张大小姐身边还有原本的一个丫鬟伺候，叫做榴花，就是刻薄厨娘的侄女，因为她长得不好，又粗手粗脚所以张夫人觉得她上不了台面，所以才会有我的地方。厨娘是张夫人母亲娘家的远房亲戚，仗着自己那打了八个拐的血缘，在府里颇有些拿大。

张大小姐不喜欢我，因为我生的比她好太多，再加上榴花的挑唆，我连下人房都没得睡，只能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院子里过夜。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虽然是早夏，半夜还是有点凉，我坐在院子的台阶上，靠着墙看星星。忽然，我看到远处有个小小的黑影，大半夜吓得我一激灵，那黑影渐渐放大，走到近前，变成了令绩的模样。他应该混的比我好，因为他身上那件绿衣居然全新的，不像我的旧不拉几。

“八姐。”他开口叫我，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他展开，里面是四块绿盈盈香喷喷的绿豆糕。

我抓过就往嘴里塞，一口气吃了三块，我咬到第四块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太礼貌，又住了嘴，递到他嘴边：“小十九，你吃一块？”

“我吃过了，八姐你吃。”

他这样说，我就不客气了，马上把这最后一块也吞了，两只捂着胸口，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小十九，你是我的神！

他心疼地问我：“八姐，你过的好吗？”

“不好。”我很诚实地说。“你怎么搞的，混得不错啊！”

他看我有些发抖，将外衣脱下，披在我身上，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靠在我的旁边。

令绩跟的二少爷每天都要去附近的私塾上学，课业很多，二少爷读书是个草包对此很是头疼，令绩主动帮二少爷私底下写课业，还细心地模仿了二少爷的字迹，让二少爷很喜欢，有什么好吃好穿的经常给他。

“你怎么知道我睡外面？”

他说他向别人打听我了，听说我最近老是被赶到外面睡，很担心过来看看。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之前我们还睡野外，扒死人的钱呢，至少在这里我们有饭吃是不是。”

他给我拢了拢披着的衣服，“不开心的话，我们逃出去重新去讨饭，我只听你的。“

“我也想啊。”我支着脸，“现在外面的那些人自己都吃不上饭，我们出去谁会施舍我们饭吃呢，再说我们还是通缉犯，我们先这样，先在这里混上几个月，把每个月一吊钱的月钱存下来，我们再一起跑路。这叫什么来着，太傅以前教过的，兵马未动..….额什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笑着说。

对，韩信尚且能忍胯下之辱，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生死攸关。府里的这些刻薄鬼看不起我，呸！我还看不起他们呢，他们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把这件衣服留给你，以后冷了你偷偷披着，别让那个眯眯眼看见。”

“噗——”我笑出声来，“你也会叫人外号啊，你见过她，你咋知道她是眯眯眼。”

他道：“怎么没看见过呢，我有两次和二少爷远远路过你们旁边，我看见你们，但是不能过来和你说说话。眯眯眼不是我取的，是二少爷天天背地里这么骂大夫人这边。”

“你很讨厌她。”

“谁欺负我的八姐，我就讨厌谁。”

“够义气！令绩，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一拍他的膝盖。

“不，我们不是朋友。”他忽然摇头。“我们是家人，永远在一起的家人。”

令绩陪了我很久，我靠着他的肩膀，舒服得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