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时间已然过了半月,一个阴雨连绵的早上,我刚进窑场,还没来得及和刀爷打招呼,就被大监工莫爷拖着脚拉到角落里,拳头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
“没有用的东西,饭桶!”
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捂着脑袋挨打。
“差不多行了,再打我没有人使唤了。”刀爷走过来,没好气地说。
直到莫爷离开,我已经像条死狗一样摊在地上,荷花婶和榆花过来将我扶了起来。
刀爷递给我一瓶药酒:“还活着吗?”
我嘿嘿笑了一声,接过,嘴硬道:“我觉得我还能喘气。”
榆花边帮我擦药酒边抹眼泪,弄得我还要花力气安慰她:“别哭啦,都是皮外伤,我都没哭,人又没死,你再哭我真被你哭死啦!”她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了哭声。
从刀爷口中,我得知了,莫爷暴怒的原因。
监御史离开以后,如实写信给吏部,幸而那封信已被他们安插的奸细在路上截下,到了矿上。
我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封信没有回音,他一定会继续写,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
五天后,刀爷的话映证了我的预感。
他告诉我,总管的外面的手下擅作主张,竟然溜进监御史家中一刀杀了他,伪造成打家劫舍的匪徒所做。总管气得火冒三丈,从情理上都知道匪徒去劫一个朝廷命官有多么不合算,万一遗漏一点蛛丝马迹,所有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就成了那个出气筒,要是没有刀爷在旁边,我可能已经被打死了。我心有余悸地想。
前几日还是炎热的秋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包围的山头,现在一阵小风就吹得人打冷战,我换上了厚衣服,其他的奴隶就没有多余的衣物,只能在寒风冷雨中干活。很多人都染上风寒死去,监工曲爷也被传染,他高热了三天,人就没了。
奴隶们的尸体被扔到坑里,埋点土就完事了。监工不同,他们都是总管身边的心腹。
曲爷的尸体被放进一个樟木棺材,总管还给了他一比抚恤金,派两个和他一起来的监工把他送回老家落叶归根。
他们弄了一辆驴车,将棺材抬上去,赶着车下山。两个负责运送的监工骂骂咧咧,边赶着车边骂:“才来这里还没挣到几个钱,就被派这种晦气的差事。倒霉。”
“谁说不是呢,这老曲平时看着蛮健壮,一个风寒就没了。”
“我们在他遗体面前说这些,不会被他的魂魄听到吧?”一个监工惊悚道。
“害,不会,老人他们不都说人死如灯灭,听不到的。”另一个监工安慰道。
“我不信,你有这么大胆子。”
“怎么没有,我是吓大的?!”
“要不,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知道老曲有两个金牙,我们去挖出来,一人一颗。”
沉默,我听到两人沉默了半晌。
我吓得要死,此时我正躺在棺材里,和僵硬的遗体一道被运下山。我趁夜里偷偷在棺材上钻了两个透气孔,因为这尸体还要带回家给他家人见最后一面的,所以并没有上钉子。
我上次没有成功逃走,是因为山中草木茂盛,辨不清方面,这次躲棺材里坐车下车最稳妥不过了。
他奶奶的,我怎么会想到他们会打死人金牙的主意!
“这,不太好吧,比较我们和老曲认识这么久了,有点丧良心。”
对对,丧良心的,你们别过来啊,呜呜呜。
“你就是害怕了!”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这金子埋了也是埋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们用。”
“要不,我们一起……”
车在山路上颠簸,我嗖地推开棺盖。
“啊啊啊啊,诈尸啦!”
在他们两个惊慌的空当,我跳下车拔腿就跑,往林子里钻。
“诈个屁,有个人跑啦!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