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夜色弥漫，她听到裙摆被风吹打的声响，毫无知觉几缕发丝缠绕在少年的脖子上，勾的他耳根很痒。

一路上施晚茵只觉得风声很大，全身完全失重，只是用双手紧紧揽住少年的脖颈，埋在少年衣襟前的眸子却忍不住侧向这篇辽阔的夜色。

渭州城依山傍水，夜雾虽浓却挡不住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她看的出神，一时忘了脚下悬空的可怖。

虽是抱着一人，却丝毫不影响少年施展的轻功，如盘旋的轻燕极快而又轻巧的穿过山野丛林。

谢元柯余光斜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她看的过于出神丝毫未注意到下意识对他流露出的依赖，脖颈上她的指腹细腻，隔着几层衣料也能感受到独属少女的柔软。

虽然他很享受小哑巴身上的香味，脚下却没有因此而刻意放缓。

施晚茵自然不知道少年的意图，最后被带着进入一家药馆，到了宵禁路上已无行人，四下荒芜空荡。

浓郁的药香味飘入鼻息，这药堂施晚茵自是知道，此处是渭州城内最好的一家药馆，全城最好的大夫大多都在此处云集。

他竟是要带她来治病。

施晚茵捏了捏指腹，眼睫向下垂了垂掩盖住细微的情绪。

可待她看到药堂内被五花大绑的数十几个大夫时，指节倏然僵住。

谢元柯将她放下来，毫不留情扯起一个大夫跟拎鸡仔一般拎到她面前，长刀一抽下一刻便横在大夫的脖颈上。

谢元柯十分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喙：“治好她。”

施晚茵：“...”

颤如筛抖的年迈老大夫：“...”

施晚茵一时竟不知道要感谢还是要怕他，方才吹了一路的冷风又不止的咳起来。

谢元柯眉头又皱起来。

药香弥漫，此刻药堂的气氛很是微妙。

渭州城内一个个德高望重的大夫排起长队来给面色苍白的少女把脉，可大多都是摇头叹气，眼看抱着刀的少年脸色越来越黑。

什么身体亏空受损严重，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没有本事却在药堂外面挂着悬壶济世、华佗在世的骗人招牌，他就应该把这些骗子都杀了。

谢元柯眼底的杀意凝聚，紧绷的下颌线越发锋利。

缩在一处的十几个大夫纷纷垂着头，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惹出动静脑袋便跟着掉下来。

施晚茵裹紧了披风，上前将少年握刀的手放在掌心里。

谢元柯微微一怔，只见她将他的大掌摊开，一笔一划开始写字，柔软的指腹第一次这般贴近。

——莫怪他们。

她神色无奈，清澈的瞳孔里映出他的面孔。

——多谢。

谢元柯从未有过这般感觉。第一次渴望亲近的人却活不了几个年头。这是种无法抗拒极大的挫败感，他杀过许多人，也曾救过无数人，却救不了她。

而她，却还是对他说谢谢。

“少侠若是当真救夫人心切，京都有一神医，倒可一试。”

两人纷纷被声音夺去注意力，那说话的白须大夫悄悄躲开谢元柯的视线，对向施晚茵的眼神：“此神医原本是个行走江湖的游医，听闻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术。老夫也是听说后来此人定居京都，行事低调无比。二位倒是可去京都寻上一寻，或许尊夫人可有救。”

施晚茵心下轻叹了一声，京都辽阔，千万人海里寻上一人何其难。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可不同于施晚茵，老大夫的一句话却让谢元柯放在了心上。

折腾了大半夜，两人从药堂出来时已是深夜。

一轮残月挂在枝头，幽幽的月色落在少女消瘦的肩上，深夜寒气虽重，但走在谢元柯身侧，施晚茵却察觉不到丝毫。

“姑娘留步。”

施晚茵脚步一顿，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月色下沿着细长的小巷一个身材臃肿的老妇人蹒跚而来，凭着月色只见她衣衫褴褛，仿若逃到此处的灾民。

“小姑娘，可否行个方便。我随家人逃荒至此，不慎走散。想借盘缠讨个饭吃。”

老妇人满身风尘，风霜遍布在那张枯槁的面上。

先下战乱频频，大多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她千山万水来到此处定然很是不易，施晚茵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可来时太匆忙并未带银两，便解下一对耳铛。

这也算是为数不多贵重些的东西了，当年在京都最受年轻女郎欢迎的款式，或许现在还能再换些银两。

老妇正福腰感谢，正要伸手接过，一抹锐色突然划破夜色，血色顿时四溅，地上赫然落下一双断手。

施晚茵浑身僵住，煞白的脸色满是怔然，浓郁的血腥味让她一阵干呕。

她满是不敢置信看向挥刀的少年，只见那森然的月色下少年那双冷锐的漆眸。

“青衣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