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晚，雪又停歇，天空再次挂上前一天傍晚一般的蓝色，只是更净亮，犹如透光的蓝色宝石。

秦嘉宝离开画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巧遇上付煜从房间出来。

“画好了？”付煜拍拍狗，伊万乖乖跑到秦嘉宝脚边坐下。

秦嘉宝忍不住摸了摸狗头：“休息一下。”

“你的电视机能用吗？”付煜从小几上拾起遥控板。

秦嘉宝摇头：“不能，接信号的天线断掉了。”

付煜按下开机键，果然，电视机屏幕上一片雪花点。

“你有失去联络信号时的预案吗？”

秦嘉宝挠头：“你是指失联后外面的人来救援吗？有，但是这个天气他们进不来。”

付煜问：“几天会响应？”

“失联24小时后。这里离外面不算近，开车还算好，但是这种风雪天，可能得走路了，到达的时间肯定更久。”秦嘉宝乖乖答。这种事情她没必要隐瞒。

付煜放下遥控板，沉默不言。

秦嘉宝问：“你是有急事吗？”

“算是，”付煜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过我们不出去，这个急事也急不到哪里去。”

他用了“我们”，秦嘉宝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现在把两人算成一个共同体。

这才是失联的第二天，秦嘉宝的双开门大冰箱满满当当，水电也比较充足，加上催婚的事情扰得她不胜其烦，失联了也乐得清闲。

她没办法深刻共情，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噢……或许等雪停，他们就会进来了。你也别急，至少我们还能看到有雪花点的屏幕、吃到热食。”

她自知自己的安慰拙劣，说完便默默闭上嘴巴。

令她没想到的是，付煜听到这话，居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至少我们还能收到信号。”

秦嘉宝懵逼看了看电视屏幕上的一片雪花点：“哪里有信号？”

“电视机里的雪花点，是宇宙爆炸的电磁余晖。”付煜指指电视机，“来自宇宙的信号。”

秦嘉宝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顿时好奇：“为什么？”

“说来复杂。宇宙的时间非常漫长，它诞生于一场瞬间的大爆炸，对于它来说，那只是一瞬，但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算是永恒。爆炸产生的电磁波，至今还在影响着我们，譬如这些雪花点。”

雪花屏幕发出麻麻的呲呲声，应和着付煜的说话声，响在秦嘉宝的耳边。

“它们是宇宙的回响。”

她与付煜温柔的目光交接，他眼里闪着细碎的亮光，似乎能从中远眺到宇宙的深处，见到科学家们臆想推测中的，最开始的宇宙。

然后，宇宙在无声中轰然炸开，粒子与能量从奇点扩散，一切诞生了。

“你很浪漫。”秦嘉宝说。她的声音很缓，像是怕惊扰到那些滋滋作响的雪花。

付煜认同点头：“从事艺术的总是这样，对吗，小画家。你也很浪漫。”

“我不懂浪漫。”秦嘉宝笑笑，“只是一切从心。”

“浪漫就是你的海湾灯塔，林间微风，还有，外面不远处的小屋。”付煜一一说着，每说一个，就会望向其中一个画架。

秦嘉宝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能说出每幅画的内容。她这几幅画都抽象杂乱，表达的意象甚至比内容更加明显。

他居然都看出来了。

她的心情倏然愉悦起来：“那个小屋是柴房。看它一个人站在风雪里，很孤独，不是吗？”

“你救我，也是因为看我很孤独？”

“当然不是。因为你活着，我怕你死。如果你没有生命，你会像柴房一样被我丢在外面。”秦嘉宝笑得眼睛弯起。

付煜也笑：“感谢你，也感谢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