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1 遇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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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贞和红英也“嗯嗯”应着,“吃了”“喝了”地回话,很快和民兵们擦身而过了。
苗子走过红英身边的时候,红英想跟她打招呼,问她咋没上书房,想想自己比苗子还高一辈,苗子该叫她婶子,服气很近,但见苗子昂着头,一副不屑的模样,红英把要问的话就憋回去了。
等民兵们走远了,红英愤愤地说:“你说哥家的苗子,眼睛长到天上了,见了俺这个婶子,理也不理,真不知道好歹,整天钻在男人们堆里,抛头露面的,哪有个女孩子样儿?”
向贞说:“女孩该啥样?女孩儿也有很多泼辣的,不用看不惯,只是不管干啥,都要自己长心眼儿,不能头脑一发烧,啥都忘了。”
红英说:“可不是嘛,看这个样儿说不定连爹娘都不认了呢。”
向贞叹口气,说:“这个孩子心眼实,别人说啥就是啥,很容易吃亏的。”
红英说:“咱不管,以后吃亏也是自找的。”
向贞刚才看到初春景致的好心情被破坏了,想想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心思管别人,她苦笑一声,说:“咱也管不了,走吧。”
红英终究还是没从苗子那里回过神来,一边和向贞排着走,一边说:“俺听福来说,他哥家这个闺女,从过年开始就闹着要上北京,她爷娘拦着不让,她就跟爷打跟娘闹,骂他们是落后分子,要是再阻拦,就告他们破坏□□,给他们戴上□□的帽子,福来他哥嫂都拿苗子没办法,当然苗子也没走成,打听说临时不让去了。”
向贞说:“哪个□□不想去北京?要是由着他们都去,北京还能盛得下?”
红英说:“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见伟大领袖,他老人家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你也别看不起丫头片子,你看看俺家旺生,对闺女宝贝着呢,”向贞不想再提苗子的事儿,她把话题转到家务事上,说,“在家人活儿不干,光抱着雪儿玩,这就是他的营生。”
红英撇着嘴,说:“生个丫头像得了宝贝似的。”
向贞白了红英一眼,说:“丫头咋了?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正破四旧呢,你这思想就是四旧。”
红英嗤了一声:“说都是那样说,你是有儿子了,你要是连着生上仨闺女试试,旺生不急得跺脚才怪呢,站着说话不腰疼。”
向贞知道没生出儿子是红英的软肋,红英从上次掉了孩子,都一年多了,也没再怀上,心里不舒坦,也可能红英说得对,自己有了两个儿子,添个闺女就是儿女双全,要真是仨闺女,说不定旺生就拿着闺女当扔货儿了,所以不能再跟红英犟下去,只好安慰她:“你叫福来后晌下下力气,下一个,你一定生儿子。”
一句夫妻间的玩笑,红英气破了,笑着擂了向贞一拳:“敢情是旺生每后晌都很下力气?”
向贞很少开这样的玩笑,但为了让红英放松下来,也继续闹下去,附在红英耳边说:“要不后晌借给你试试?”
说完这句话,向贞自己先红了脸,红英刚想说“试试就试试”,忽然想到掉到向贞的坑里了,狠狠地捶了向贞一拳,骂道:“你占俺的便宜!”
两个人嬉笑着来到了家门口。
楞子领着几个基干民兵闯进了旺生家,向贞从灶间出来,往围裙上擦着手,问:“旺庆兄弟,来了,屋里坐,有事儿吗?”
二楞子看着向贞,瓮声瓮气地说:“俺来看看你家有没有四旧的东西。”
旺生抱着雪儿从屋里出来,后边跟着景仁和景义,旺生黑着脸说:“咱这穷家,哪有啥东西呀?”
二楞子看见旺生和孩子们,也没好气,年前他打了旺生爷,回家爷娘又是好一顿数落,弄得自己家里家外都不是人,他觉得不是自己的错,怪就怪旺生爷,明明是反动派,打了反动派自己倒落下不是了,看眼前反动派的小日子过得还很滋润,凭啥呀?他恨恨地咬着牙说:“有的话赶紧交出来,要是让民兵搜出来,就定罪了。”
向贞拉了旺生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旺生低头不再说话,抱着雪儿领着俩儿子上福来家了。
向贞说:“那是应该的,俺支持你的工作,喇叭里吆喝的时候,俺就找了,没有符合四旧的东西,要是有的话早就交上去了。”
向贞顺手拿起一个撑子,放在二楞子眼前,继续说:“俺眼拙,可能有认不清的,你叫人再找找,你先坐下抽袋烟。”
二楞子听着向贞的话舒服,招呼一声:“走,到各屋看看,注意瞅瞅旮旮旯旯。”
旺生爷拄着棍子,一颠一颠地走出来,站在天井里,把棍子横握在手里,怒目瞪着二楞子。
二楞子看旺生爷的眼里冒着火,想起年前打旺生爷的情景,再看看现在瘸腿走路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愧意,不敢再发威,顺手拿过撑子坐在腚底下。
几个民兵各屋转了一圈,没有翻箱倒柜,也没发现啥能上纲上线的东西,就又聚到天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