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孤身妈妈的队伍里，我算年轻的，租用老公的队伍里，我不算年轻的。

截止2036年。是的。我出卖了自己十年人生，后来换取了三次人生幸福，我自己定义的。还是从最初说起吧。我是个标准的零零后，那一年，2026年，我恰好二十六岁……

他，冰凉而浑浊的眼珠，映出我们头顶上方那流动在海滩的月色，惨白的，像我此刻微微发抖的肌肤。海风，是个贼，它跟这个男人的未婚妻一起来了，我孩子的父亲就吓软了腿。许是我已经六个月的肚子，不容许这个女人选择感性与暴怒。我，拿什么和人家争？自己还上幼稚园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我这般年纪，又继承了家族几个煤矿……看在比你多活二十年份上，她说，不跟我计较。她甩下一张银行卡，坠入沙滩里，尾号是她的出生年份，一九八六。跟我孩子的父亲，是同一年。算上自己肚子里的，我们三个就有三个儿女了，有点挤……

父亲，远离了一个母亲。船，驶离了这个港口。

港口，曾以为是自己感情逻辑肆意生长的地方。在此，也炸开了我人生劫难的第一响。

侵晨，阴冷。侵蚀进我体内，宝宝滚动了。

宝宝的存在，救了我。不去想自杀这个选项了，我们这个省，一个月自杀的数量，抵得上人家欧洲一年的。不差我这一口人。可我的血还是冷的。跑了多远，就退回原地，拾起那张卡。我的血还是冷的。

钱，应该花在有用的地方。船，驶离了这个港口，驶离了这个终点。这个起点。

★★★

有效期十年。

我，这次可以爱十年？一头银发的客户经理摇摇头，是幸福十年！

我戴上了项链，洗澡都不可以摘下，这让我不舒服，说不出来，尽管重量就好像一根头发。

吊坠，捧在手心，我问，要是被盗被抢怎么办？博士刚毕业的客户经理摇摇头，问我，喜欢看吴导的功夫电影吗？我说，还可以。

她强调：不是吹牛！半年前，北京推广试用的时候，吴导说过，反正自己一身武艺，也是不敢抢的——真有不怕死的，我们的售后服务人员，也会在全中国范围内、在精准定位支持下，比警察叔叔优先找到那个不怕死的，你，可以称之为“便衣”。你们集团，究竟配有多少名“便衣”？听罢，她只是微笑，提示我，您该交费了……

我望见，她的脖颈也有一枚类似的芯片，也是项链的吊坠，驱使她专业、理性、克制、银发、神秘。神秘，如我初来乍到的这个省会城市，神秘，如这个名叫“西京”的集团公司。不要说我这个寻常的女性客户，不要说国内大名鼎鼎的吴导，恐怕，常委们才知道，这家集团公司究竟根须有多深吧，如今，几乎遍布在每一个缺爹缺爱的中国城市乡镇……而我们这座省会城市尤甚：前任市长是引咎辞职的，这座城，连续三年的结婚率位列全国倒数第二，已经仅次于天津了，尤其去年，差一点儿就跟天津持平，如今朋友圈瞧见一对儿领证的，几乎大街上跟瞧见大熊猫、扬子鳄似的！

如此，一系列刺激政策应运而生了，福祸相依，冷暖自知。每个女人只有自己知道。

女人心，海底针。

讯号，像个奴婢，递上了男人的位置，也从此融入了我的思绪……

女人芯，海底针。

不远处，一个男人，开始了针对我这个雇主的培训。我说了，要当过爹的，称职的……

★★★

置身一个个垂直隧道里，老人们，都或多或少不习惯。有种要升天的感觉。

其实，医学继续昌明，依次按几下隧道里显示的按钮即可——办完产检的手续，和前几次没什么区别，可沈母说，自己习惯了过去——大医院里，好几个楼层、跑上跑下的时代。六零后的父母勉强还能适应，陪同自己零零后的儿女来做产检，可他们七零后的父母呢，她们脑子里那一套，全都原地踏步了……你听，保留上世纪“风言风语”习惯的，都是已经上了岁数而落伍的人。要知道，进门时，带个配发的耳机，全程都可以跟医院各部位沟通清楚，整个医院，理论上应该是个大型哑剧广场。

“该不会这样子吧？他肚子都流出来了……”

“妈！”我最后一次嘱咐她，“积点口德。”

真是服了，她非要来陪我产检。我答应不是出于孝心，实在想少一点争吵，免得肚子里的胎宝宝，有什么学什么……

下周，就足月了。一年多以来，这座城市里的医改，已大有成效。

孕期满六个月的，可以二十四小时来医院接受服务！新上任的女市长，白天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