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人

萧芸看清来人的一刹那，瞳孔微缩，内心已是兵荒马乱。头顶的太阳烈得发慌，而身上泛起的凉意怎么都止不住。她脸上的神情僵住，完全没有心思去听他们稀碎的寒暄。

那双璀璨而温和的浅色眸子，她从未忘过。

也是此刻萧芸最不想见的人。

脑海中的疑惑萦绕不去，这么多年没见，他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出现。

所有感官变得迟钝。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只注意到梁博山将陆榆引到皮卡车前。向他介绍，“这位是你们的指导员，萧芸。要是遇到不懂的专业问题，请教下小萧就行了。”

萧芸闻言，只能木然地下车。

陆榆视线落在她身上，没有接话。他停顿了几秒，萧芸都心脏就停滞了几秒。

直到他展颜一笑，朝她伸出手，“你好，萧指导。是……叫萧芸吗？”

陆榆语气的不确定让萧芸又慌乱了几分。她将目光从他身上抽离，转头去找节目组的人。然而身边除了他，已经空无一人。

连续的走神，让她连梁博山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眼前只有闪着红点的摄像机提示她正在录制。

她口不择言，犹如自言自语，“现在已经在拍摄了？”

“嗯。”

“还会有别的摄像机位吗？”萧芸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胡乱地往四周看去。

陆榆耐着性子提醒，“别找了，他们无处不在。”

“我刚才是不是乱说话了。”

“没有。”

“是不是事后可以剪辑，我听说节目都是这么制作的。”

陆榆再次停顿了半分钟，放缓了语速说道：“别紧张，我们重新开始，萧芸。”

天空中大朵白云缓缓前行，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发丝拂面的一刹那，她感受到了些痒意。还有他低低浅浅的声线，带着安抚的意味。

萧芸眼眸中恍惚褪去，她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她仰起脸，带着笑意，“欢迎你来到景德镇，陆榆先生。请上车吧。”

事已至此，不欢迎也得欢迎。

陆榆浅笑着应了声，“稍等下，机场还有行李没带出来。”

而萧芸跟没听到一样，转身就坐回了驾驶室。显然没有帮忙提行李的意愿。

返程路上，车内气氛尴尬凝结，陆榆像是被古镇风景吸引，一直看向车窗外显得心不在焉。十几分钟后，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陆榆偏过头问，“萧指导，之前是在做什么工作？”

“美术馆讲解员。”

“什么时候来的景德镇。”

“就两个月前。”

“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家里长辈知道吗？”

萧芸递给他一个眼神，写满了“朋友，这问题问过界了。”

陆榆没被她略带凶意的眼神劝退，问题问得跟人口普查似的。

“现在住哪？”

“园区的员工宿舍。”

“就你一个人来景德镇的？”

“对，就我一个人。”

两人将接待环节变成了你问我答，遇到实在不想回答的问题，萧芸索性别过脸去，让他的声音在进入耳朵前直接归于虚无。再听下去，她可不能保证这车是通往民宿，还是往生的路。

橙色的皮卡沿着青灰色的石板路一路往西，留下两道相交线模糊的痕迹。

午餐后，梁博山坐在屏幕前，看着今天的工作成果。他有种奇怪的观感。在车上这位男团队长的问题还挺多，像是要对萧芸一探究竟。可到了民宿，两人又再无交集。

一句交谈都没有，十足的陌生人。

他将脑内的荒唐猜想拂去，总结道：“今天上午拍得应该能用几个片段。至少小萧把见着明星的那种呆愣惊讶的感觉给拍出来了，不敢正面回答问题的时候还有点少女羞涩，就很真实。”

那根本不是羞涩，只是想抑制住自己想杀人灭口的狂野内心。萧芸朝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梁博山自认为明白了她的意思，自来熟地说道：“多大点事，害羞就害羞。你这年纪见着帅哥这样的反应多正常。我们预告片就剪辑个两分钟，多的咱也不放给外人看。”

萧芸不吭声了，多说多错。

道具组的自己的棚还没搭好，只得再次从民宿老板那借用了地方。房间正中央的投影仪正放着接下来的安排计划。

梁博山拿着激光笔比划着，“原定一周的行程大致就先这样，先录制第一期。大家先看看，有问题赶紧提。”

在讨论声中，陆榆推门进来，手里拎着瓶饮料，装作漫不经心听流程的样子，坐到了萧芸身边的位置上。

他的视线留在大屏幕上，人看似自然地歪向一边，实则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问，“鹿遥，你什么时候改名叫萧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