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事（壹）

七日后，当车辙碾着黄土抵达王城时，浅汐眠撩开车帷往外看，便见宽敞的街上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熙熙攘攘、闹声喧天。

往旁看，街边堆放着比独一村还要多的摊子，卖什么的都有，一眼望不到尽头，其间还夹杂着内容不一、起此彼伏的叫卖声。好几处高楼上传出香味，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欢笑嬉闹的男声女声和一些不知名的乐曲喃唱。

有小孩儿在街上四处窜动，全然不顾行进的车马、行人，直吓得他们的娘亲到处追赶他们。

有人正拉着一车布，有人正拉着黄牛慢慢行走，还有不少人赶着鸭子，拉着黑猪，行色匆匆……

“浅姑娘可是觉得吵闹？”

听得简绥珩的声音，浅汐眠旋即转头，见简绥珩也在看着外头，只淡然道：“热闹不是很好？”

简绥珩先是一怔而后才笑道：“是很好……”

虽然他刻意压制情绪，浅汐眠还是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毕竟，在这方本该各行各业之人云集的华城中，却独独少了道士的身影。

车马一路行至高耸的朱红宫门才停下，等车轱辘缓缓停歇，简绥珩整理一下衣裳便掀开帘子下去，而后伸手进来，温声道：“浅姑娘，车有些高，扶着在下下来吧。”

这点高度有何难下的？

浅汐眠不理解简绥珩的担心，但见他都伸手，还是搭着他的手下去。不过下去前，念宇径还是开口了：“先把道气掩住再下去吧。”

“好。”想着此番还不知这座华城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为防打草惊蛇，浅汐眠还是化诀掩住了身上的仙气。待她搭着简绥珩的手下去后，念宇径也跟着下来。

“恭迎殿下回宫！”

甫一下车，眼前便是严阵以待的队伍，一队身着铠甲的侍卫正整齐单膝下跪向简绥珩行礼。

简绥珩微颔首，不过抬手间，队伍便左右分开，空出一条道来。

浅汐眠同念宇径跟在简绥珩身后走，刚走一段路，便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妖气，似有若无，似撩拨，又似无意般绕着她盘旋。

察觉到妖气，浅汐眠立时运气探寻，不过瞬息间，妖气便蓦地消散开来。

身侧的念宇径低声道：“宫里的确有妖气，看来他并未说谎。”

浅汐眠颔首答：“的确。”

一经探到妖气，浅汐眠便明白为何那些追杀简绥珩的人会突然化妖，想必是与此事有关。不过既然这妖一个月前便在此兴风作浪，为何简绥珩能毫发无损地去到神踪山？

未待思忖清此事，前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段哭腔，蓦地打断她的思绪。

“殿下！你怎么出宫也不带属下！你都不知属下有多担心！已经整整吃斋念佛半个月了！”

浅汐眠抬眼望去，见不知何时简绥珩身上已挂上一个黑影，那身影似正拦腰扑在他的怀里。

“滚。”简绥珩并不在意黑影有多难过，极不客气将其拉开随手丢到一边去。

这时，浅汐眠方才看清那人，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着一袭黑衣，腰侧斜挎一把长剑，身形很高，虽不及简绥珩，但并未相差太远。只是他那棱角分明的长相，与此番言行不大相符。

这时又来了一个白衣男子，他长相温柔，声音低沉，看起来倒显稳重。他先看了眼一旁的黑衣男子才半跪在简绥珩面前，恭敬道：“恭迎殿下回宫。”

简绥珩对他倒是耐心，很快便抬手让他起身，道：“去为贵客备上两间寝殿，离千岁宫近些，还有把这家伙带走。”

“是。”白衣男子俯首接令，等简绥珩吩咐完便走过去揪住哭丧着脸的黑衣男子一路将他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等他们走后，简绥珩方才回身走到他们面前，道：“念道长，浅姑娘，你们此番是先休整一番还是先去见我父君？”

念宇径抬眼，答：“先去见你父君吧，我们都发现宫里有妖气了。”

听得此话，简绥珩立时压低声音道：“果真有妖吗？”

念宇径颔首答：“是，但其妖气掩藏得很好，我们判断不出在何处，所以先去看你父君。”

“好，这边请。”语罢，简绥珩便带着他们往宫里走去，脚步匆忙，似是一步都不敢耽搁。

走了约莫两刻钟，他们才在一方悬着三个金字--“万寿宫”牌匾的金贵朱门前停下脚步，阶上此时正站着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矮小老人，一见到简绥珩便赶紧走下阶来，俯身站在简绥珩面前，恭敬道：“恭迎殿下回宫。”其声尖细，倒不似男声。

简绥珩低头看他，道：“叶近侍，我父君可在里头。”

叶近侍以头抢地，道：“陛下确在里头……只是……”

简绥珩打断他道：“你只管去传话，告诉父君，儿臣有话同他说，请他务必让儿臣进去。”

叶近侍踌躇道：“这……殿下你也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