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的时间(4)
宽阔大路旁伫立着两排行道树,郁郁葱葱、亭亭如盖。
自从被星见月夜捡回去的那天以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从冬春之交的二月一日来到了炎热的七月。
还好这里的时间线是正常的,当年在E班度过的日期可让她迷糊了好一段时间。
前面左转之后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大建筑……
……白色的大建筑?
这是一条宽大的马路,对面有一座白色的建筑,占地面积很大。
贺泽礼看清了对面建筑门口挂着的红黄色标识,忽然停了下来,脚底像是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半步,目光直直地盯住那亮着灯的大门、门口挺立的旗杆、以及旗杆上那片飘扬的红色旗子。
她缓慢举起手臂,敬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一眨不眨地足足盯了有一分多钟,随后便用指甲掐了掐掌心,近乎是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那是她的舅舅一家和老南都奉献一生的信仰。
也是她回不去的家乡。
刚才问路的时候,那位好心人可没有说过会路过华国驻日大使馆。
啊……她刚才做了什么啊,现在可不是行人稀少的夜晚。
顶着周围人疑惑的目光,贺泽礼捂住脸正欲快步离开。
一个浑厚的声音叫住她:“又是你啊,小姑娘,这次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熟悉的语言,贺泽礼怔愣地转过头,对上一双深棕色的眼睛。
那是一名颇有书生气的中年男子,穿着中山装,爽利的短发之间夹杂了几根白丝。
他愣了一下,换成了日语:“还有什么事吗,小姑娘?”
大约半个月前,有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拿着身份证向进入了大使馆,然而对方手中的身份证显然不太正常——名字和照片都是模糊的,只能看清一个「贺」字,出生日期是一年后,有效期更是在二十年后。
当时的工作人员以为对方是恶作剧,若不是因为另一个姑娘不断道歉,他们差点就要把送去警视厅了。
而他正好看到过那孩子,直觉告诉自己她并不是在恶作剧。
“……我听得懂,多说说吧。”贺泽礼抿了抿唇,感觉眼眶有些热。
……这就是他认为对方并不是恶作剧的原因。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微微抬起手臂指向大使馆,换回了中文:“需要进去吗?”
贺泽礼摇摇头:“不,不用了,还是忘掉我刚才的话吧。”
她可不想再被认为是来捣乱的,来自未来的身份证在这里无法使用,大使馆也没有她的护照信息,没有办法被认定为公民的她无法受到祖国的庇护。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男子没有强留,只是温和地继续说道,“我是徐纵九,是华国驻日大使馆的副技术武官。”
好奇怪的名字……?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贺泽礼眨了眨眼,让眼眶的热度稍稍下降些,“贺泽礼,可以这么叫我。”
徐纵九略显惊讶地说道:“确实是取自这句诗,你懂得很多嘛,小姑娘。”
果然,大多数长辈都喜欢管孩子们叫“小姑娘”、“小伙子”、“妹妹”、“弟弟”,只有熟悉的人才会叫上名字。
“不过「九」是数字的九,而不是浊酒的酒,”徐纵九仰起头看向不远处高高矗立的旗杆,“寓意着希望和平繁荣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
是通假字吗?
因为初三晚读了一年,才刚刚高中毕业的贺泽礼对考试相关的关键词还相当敏感。
等等……全诗怎么背来着?
剑外忽传……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贺泽礼下意识地接道:“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向襄阳下洛阳。”徐纵九慢悠悠地念完最后一句,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小姑娘,我还有些要事,如果还想找人说话,可以拿着这张名片在大厅里多待会儿,就说是我准许的。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也可以打我电话。”
贺泽礼忽然意识到,对方在这里和她聊天是因为自己最开始的请求。
「我听得懂,多说说吧。」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朴素的名片,站得直直的,一直目送徐纵九的背影翩然离去。
“……谢谢。”
并不热烈的阳光撒下,为那白色的建筑、那高高矗立着的旗杆镀上一层光辉。
地面上潮湿的泥土已然恢复干燥,叫不出名字的野草从石缝间的泥土中钻出,在微风中晃动着嫩绿的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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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太,不是那边啦,你跑错了……诶?那个是不是昨天的帅气姐姐?”
“她在和一个叔叔说话……啊,那个叔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