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入夜，宋府一片寂静，下人提着盏灯在门口等主君回府。

宋听寒刚回来，下人便迎上来道：“大人，老夫人在等您，说是得等您回来了她才愿意睡。”

宋听寒是个孝子，一听此话顿时坐不住，大步流星地迈进孟氏的院子里。

“母亲。”

里屋中的女人正提笔画着什么，见他来了也没有停手，只是冷冷道：“你今日见到裴氏女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否认，“没有……”

孟氏哼了一声，道：“你又何必瞒我，你表妹都已经告诉我了。”

宋听寒沉默着闭上眼睛，只听孟氏道：“你表妹比她差在哪儿？！”

忆起当初孟氏逼着他跟裴若瑶退婚的时候。

“除非我死了，否则裴若瑶绝不可能入我宋家家门！

那日，他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也没能让母亲松口。

宋听寒睁眼，淡淡说道：“儿还有公务要处理，夜里风大，母亲早些歇息，切莫着凉。”

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书房。

孟氏由着他去了，低头给笔下的画帛添上最后一笔。

侍女走上前，看到这画，有几分诧意，“老夫人画的，可是裴家小姐？”

这画中女子，与裴若瑶足足有六分相像。

孟氏搁笔，举起画作细细端详，随后笑道：“她可不是裴若瑶，她是叶连仪。”

是裴若瑶的生母。

良久，孟氏命人搬来了火盆，把画丢了进去。看画中人一张完美无暇的脸渐渐被大火吞噬，她的神情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的满足。

叶连仪的女儿，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接纳！

长生殿内，顾萦靠着床栏，内心波涛汹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顾闻旌已经不像是从前那样了呢？

刚开始只是想依附着他活下去，所以一度谨言慎行，在他面前也不敢多说话。可后来日子久了，他教她读书识字，抚琴布棋，带她骑马拉弓，见山望湖，再到后来，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变了。

不单单是崇敬了。

彼时大军攻下新的城池，他会带上顾萦悄悄去城中探访。为了不显招摇，特地换上了常服。路上那些姑娘打量他的眼神让顾萦很不舒服，所以每每外出都是寸步不离。

那些原本沉寂在心底毫无波澜的东西，都在一朝之间变成了翻滚黑云的骇浪。

明知“赐婚”只是传言，但她不敢去问皇后，更不敢问顾闻旌。

如果是真的，那他们未来算是什么关系？表兄妹吗？

如果是假的，她又该怎么正视这一份感情？

况且，他迟早都是要娶妻的。

她不是赌徒，也下不起这场赌注。

顾萦心绪不宁，恍惚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姑娘睡了吗？”

思绪渐渐回笼，顾萦坐起道：“清漪姑姑，我还醒着。”

清漪推门而入，坐在床沿，笑着牵起顾萦的手。

“我想求姑娘一件事，姑娘千万要答应。”

顾萦笑道：“姑姑怎么说这话？要我帮忙明说便是，哪里用得着求？”

清漪庄重说道：“过几日是盂兰盆节，大周传统祭祀先人的日子。老身是想求姑娘，那一天能陪着顾将军去看看顾夫人。”

顾萦愣住。这“顾夫人”自然就是顾闻旌的生母顾禾，这种日子去见亡母，必是以儿媳的身份，可眼下“赐婚”流言四起，她的身份，于礼不合。

清漪又道：“从前将军怕皇后娘娘和护国公难过，每年的盂兰盆节都是自己一个人过。”

顾萦沉思了很久，清漪握紧了她的柔荑，恳求道：“姑娘，别让他一个人好吗？”

“好。”

我不知道我能陪你多久，但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彻底失去站在你身边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