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池畔
街道喧嚣,熙熙攘攘。
枣红马迈着蹄子,驶过长街,皮毛在阳光下油光发亮,身后载着富丽堂皇的车厢。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暗自猜想这马车里头坐着的何等贵人。
沈玥待在车里,有些坐立不安。越是临近宫门,她就越是心虚。
虽然没有明说,但选秀都是有门槛的。以她的身份地位,多少有点打肿脸充胖子。
【拿出点自信来!从现在起,你就告诉自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若连你自己都妄自菲薄,他人又怎会相信你?】
太后言辞切切,仿佛一剂定海神针,瞬间平复了沈玥心中的波澜。
沈玥笑道:“太后才是世上最尊贵的女子,真要算起来,我最多排第二。”
李兰珠闻言失笑,世间女子各有各的难处,认真计较起来谁都不曾比谁尊贵。饶是她前半生顺风顺水,衣食无忧,后半生的苦楚也只能自己知晓。
这一来一回间,马车忽然停止了颠簸。
皇宫到了。
两名身披铠甲的小兵举着长矛,上前盘问原由。得知沈玥前来参加选秀,便后撤放行,引她来到偏门。
沈玥扶着车辕,安稳落地。前来接应的小黄门弯着腰,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见着她周身贵气,想必是出身不凡。
小黄门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小姐,请跟我往这边来。”
沈玥暗自捏紧手心,跟着他来到造办处。
她按照安排在雕花木凳坐下,两手放于膝盖,后背挺得笔直。
画师凝神仔细看了她几眼,将宣纸在桌案上摊开,行云流水般勾勒出面容五官。墨笔丹青稍加修饰,层层晕染开来,眉眼神韵瞬间跃然纸上。
“好了。”画师搁下毛笔,将新鲜出炉的画像晾在风口。
沈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中还挂念着凤凰栖池的事情,神思飘忽不定。听见作画完毕,倒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匆匆忙忙地站起身。
她朝画师道了声谢,甚至没有看自己的画像一眼,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反正她只是来打酱油的,画像也就是走个过场。
画师望着她冲忙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那些前来画像的小姐们,都盼着自己能被选中,因而争先恐后往他手里塞了不少银子,只求他把画像绘制得更加美丽动人。
怎么这位小姐,态度竟然比他还敷衍?
非但不委托他画得精细些,还走得飞快,好似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当真是奇怪。
那头沈玥刚从造办处走出,先前领路的小黄门便迎了上来。
沈玥心里头一咯噔,小黄门在此处守着,将她送回宫门。她还怎么去凤栖池?
【哀家记得,你的荷包还剩些银两,给他便可。】
沈玥心念流转,瞬间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她用手背抵着嘴唇,咳嗽了几声。随后环顾四周,从袖口拿出荷包袋子,尽数塞到小黄门的掌心。
“我鲜少进宫,想在外围转转。麻烦公公了。”
小黄门握着荷包,掂量了一下重量,面上会心一笑。
皇宫浩大,前朝后寝守卫森严,只在外围稍许走动倒是不成问题。
这小姐身穿锦衣华服、绮罗珠履,想必家世不错。若是日后被皇上选中,他在这位面前留了印象,到时候说不定也能跟着平步青云。
想通其中关窍,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回道:“小姐自便,只是切莫往内宫去。否则咱家就算有一万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沈玥点头,转身走向远处。
等到了无人处,她左顾右盼再三确认,便扭转了方向,径直朝凤栖池走去。
凤栖池畔,杨柳依依。此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明亮炫目,池中水波粼粼。
鹅卵石砌成的小路沿岸铺开,延伸至尽头。沈玥顺着小路,快步走到那日宴会的附近地带。
【再稍稍往后。】
沈玥接连后退几步。
【差不多就是这里。当时哀家还说这里的砖瓦松动,只怕是宫人行事疏忽,迟迟未曾修缮。】
她当时只以为是内务府的人办事不力,打算回头好好训斥一顿。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初见端倪。
沈玥蹲下身来,用手扒拉了一下,又扣了扣缝隙。鹅卵石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她用指尖捻起石缝掺着的碎土,土质粘稠松软,有些湿润。看着像是刚刚翻新过的。
【这里后来又被人动过。】太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铺路的土壤经过专门调制,粘合嵌入后经过几日晾晒,很快就能变得结实牢固。如果是早些时候加固的石子,抠出来的周边土壤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有可能是内务府后来派人修补,但也不排除谋划落水的幕后黑手以此来掩盖罪行,暗中消除人为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