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沈玥抬起头，望着裴昀的眼。

裴昀单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支着下巴，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梭巡一圈，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沈玥，校尉沈关山之女。”沈玥附身行了一礼，面色沉静如水，语调不卑不亢。

并非她生来冷静，若真要说起来，今日这副姿态完全是后天磨练出来的。毕竟她都敢偷偷潜入寝宫，趴太后床底听皇帝碎碎念，还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感谢太后，让她练就了胆大包天的本领，如今到了圣上面前，竟然也没有露怯。

“不错，就你了。”裴昀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朝身旁的大太监微微颔首。

太监总管服侍皇帝多年，自然是有眼力见的。他瞧见皇帝的表情，连忙俯身弯腰，恭敬地将沈玥的牌子留在一旁。

沈玥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只能佯装风平浪静：“谢主隆恩。”

沈玥刚从殿内退下，便有宫女领她去沐浴更衣，安置住处。她跟在宫女的身后，心中游移不定，便又回过头朝殿门望去。却见朱珞茵那排秀女鱼贯而入，不知结果。

常人都道，一如宫门深似海。原本她心存侥幸，看见众多秀女都被皇帝拒之门外，便在心中暗自庆幸，以为自己来这走上一遭，说不定今晚便可安然归家。

怎料世事无常，好巧不巧，皇帝留下了她。

为何陛下会选自己？她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归结为君心难测。

沈玥晃了晃脑袋，醒了醒神。穿过雕梁画栋，廊腰缦回，不见尽头。九重宫阙，十里楼台，多少岁月蹉跎期间。

以前她只知宫中富丽堂皇，衣食住行皆有专人照料，却不曾亲身感受。待到焚香沐浴，整个身子没入池中，花瓣浮于水面，暗香浮动，旁边宫女陪侍左右。她才明白这宫中饮食起居与自己往常的生活截然不同。

沈玥不习惯有人伺候，便让她们在外头候着。等到屋内无人，她才彻底放松下来，不由得呼出一口长气。

她心中惆怅，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若是太后身处此境，必然有办法应对。

这时沈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太后娘娘在殿内分明又附身回来，还说了几句话，可现如今却又没了声息。

“太后娘娘，您在吗？”沈玥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

沈玥将双腿蜷缩至胸前，两手环抱，头埋进水里，像金鱼那般朝外吐着泡泡。

一味地依赖旁人，只会让自己毫无长进。

她在心中暗自唾弃自己，怎可事事仰仗太后。原本两人魂魄一体，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太后多次提点，无意间已经帮她良多。往后的路都要靠自己走才对。

想清楚这些，她便站起身来，双手合拢，捧起池中温水，覆在脸颊。泛着淡香的水珠顺着眉眼流下，在水面溅起层层涟漪。

沈玥从池中走出，胳膊一伸，披上备好的衣裳，已是心如止水。

她刚推门而出，便有嬷嬷引上前来，领她去学习礼仪。沈玥对此知之甚少，故而听得格外仔细，有不理解的地方也会细细询问一番。

那嬷嬷见沈玥好学，态度谦逊温和，比起那些个趾高气扬的秀女要好上许多，便也心里舒坦，乐意将自己所知的内容扳开揉碎来详细说道。

沈玥提起茶壶，给嬷嬷添了杯茶水：“请问嬷嬷，学习完礼节，接下来会作何安排？”

嬷嬷眯起眼，脸上的皱纹堆成一块儿，笑道：“您接下来啊，就等着陛下的册封了。”

“这册封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您只需依照礼节来便可。”嬷嬷低头寻思会儿，末了又补上一句，“份册封大有门道，多跟家世官职有些干系。”

临近傍晚，彩霞满天，火烧云绚烂夺目好似一团烈火，燃尽大半天空。

很快册封的圣旨便到了。传旨的太监声音高亢尖细，扯着嗓子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校尉沈关山之女沈玥，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婉婕妤，入住永和宫，钦此。”

沈玥低头领旨。于她而言，昭仪算是不错的位份，既不会任人欺负，也不会风头过剩。很适合在皇宫内混吃等死，得过且过。

待传旨的太监离去，嬷嬷便恭贺道：“永和宫风水养人，太后娘娘当年还是贵妃时，便住在此处。”

沈玥一愣，不想竟这般巧合。也不知是缘分使然，还是刻有为之？

永和宫正殿曰同顺斋，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以旋子彩画。沈玥刚走进去，便觉构造精细。移步换景，处处皆为雅致。

院中立着四名太监和五个宫女。

“奴婢名为瑞雪，是内务府派来伺候您的主事宫女。”领头的宫女低头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