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江浔与韩佟
弥勒佛略一停顿,忽然浅浅笑了下,像个看破红尘的诗人,文艺道: “但逃出笼中的代价总是巨大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它做了自己的选择,那前路再坎坷,也得拍着翅膀飞下去。” 江浔却忽地问:“那假如有天,它后悔了怎么办?” “记得到路、主人还要,那就回去。”弥勒佛淡淡道。 可这天寒地冻的,钢铁森林,满城数不清的鸽子笼,谁也不知道它们后悔了是否还回不回得去。 青黄鹦鹉蒲扇着翅膀又跳上了另一个枝头,其中一只羽毛抖落,在越向下一段枝头时,忽然踌躇起来。 乍看之下,好似在退缩。 “那假如回不去了,”短暂静默后,江浔忽地又问:“它会觉得自己飞出来其实是错的吗?” 弥勒佛没有应声,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背着手缓缓道:“江浔,这世上其实除了考试/答案与法律上的不可碰外,人生轨道上,大多数抉择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之分。” 江浔微怔。 “所有答案端看你怎么选。”弥勒佛抬手,轻轻拍了拍江浔的肩膀,眼中是罕见地慈和:“但跟着心往前走,总不会出大问题。” 江浔没再说话,道了别,收回目光,拽着行李箱朝前迈去。 后备箱打开,行李箱落入,他拉开车门,在父母与一路送行的弥勒佛注视中,弓身踏入车厢。 砰一声闷响,寒风与鸟啼被同时阻隔在外。 残余的只剩弥勒佛回身踏进校门后,保安拉住铁门闭合的酸响。 江浔朝外望去,行人道上空无一人,校门紧闭,闸机红灯闪烁。 梧桐路上荒无人烟,只剩一枚不知从何而来、又去往何方的枯叶半途卷过。 “——咔哒!” 铁门应声合上,恍然间,江浔记忆不受控地抽回一个月前的午后。 那天他也坐在这里,以同样的姿势、角度望向大门; 但不同的是,那天阳光普照,烈日似火,四面八方喧嚣热闹。 而韩佟就在遍地嘈杂中,不顾身后目瞪口呆的当值保安,手腕一撑,悍然跃过伸缩门,众目睽睽中粗喘着奔至车前。 然后在高昂的骂声中、与江浔的错愕,敲开了车窗。 “给你的, 我想了好久, ” 粉色信封藏在搬砖般厚重的词典中递入,明明嚣张地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越校门逃出,此刻吐出的每一句却都带着难以忽视的颤抖。 他双手扒着车窗,双耳通红,额角沁出热汗。 没人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应该是紧张的吧。江浔想。 毕竟一千米跑下来也只红个脸,不红耳根,可那天韩佟连脖子都通红一片,嗓音沙哑到尾音都不清晰。 可他瞳孔澄格外澈,江浔无需仔细看,抬眼的瞬间便从漆黑中看见自己的脸庞。 错愕、愣怔。 不可置信中,夹杂着同样的紧张。 江浔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而韩佟的话却如同没完没了的除颤仪,每一字都震慑着他的心房。 “如果你愿意,晚上十点,我等你的电话,” 韩佟压低嗓音,保安的斥责与前排哭笑不得地江家父母动静如潮水褪去,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地穿进那一刻江浔耳力。 “阳台的话全是真心,信上的末尾我留了白,因为我想亲口对你说。” ——我喜欢你,江浔。 从周岁礼见你的第一面起。 从前、现在、将来。 三百六十五天中的每一个二十四小时。 长风俯冲天际,青黄展翅远去,车尾气蒸腾而出,漆黑轮胎碾过地面的瞬间,江浔难以遏制冲动,近乎慌乱地落下车窗。 可来不及了。 寒意贯穿温暖车厢,将他一人凭空攫住,狂风卷来的瞬间,紧扣了一路的兜帽终于朝后滑落。 江浔感觉四肢百骸如坠冰窟,无法遏制、燥热数日的后颈在这一刻也如他所愿,一同冷却,仿佛数日前的滚烫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刹那间,他听见虚空中有一柄重锤悍然落下,摇摆不停地天秤彻底随他所愿落了地。 世界重归寂静,他的一切都没有变。 可又都变了。 血液如坠冰窟。 江浔合上车窗,景色远去,冰冷消散,他在寂静中垂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没人知道过去多久。 直到后视镜中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