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
这般大,朕都不知,是当父亲的没能尽好自己的责任。岚儿,朕会补偿你,日后留在朕身边。朕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你,你是朕唯一的女儿,朕从未忘记过你。”
依岚手捧锦盒,正色道:“岚儿从无怨怪。只今日来见陛下,非为私情,乃是国事。这锦盒中装填的,是当朝楚王与中书令结党营私,意图谋逆,构陷悼太子,贻误军机,栽赃诬蔑姑苏皇商柳氏,灭杀淞州锻钢世家怀氏的罪证。岚儿恳请陛下做主,惩治奸佞,还屈枉冤魂公道。”
陛下的面色一沉,依岚与他相见,一丝温情戏码都不接,直截了当的与他分说起此等大事来,他忽而清明,今日朝堂上那铺天盖地的弹劾奏本是从何而来;他终于明了,缘何是岑九歌来告诉他,他的女儿尚在人世。
陛下伸手接过了依岚递送的锦盒,肃然的拆开一封封证词查看了许久,大殿内只有他二人,却比无人的清净还令人压抑。
依岚默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辨不出喜怒的君王,瞥见身侧的茶案,眸光一转,抬脚上前去给人添了杯茶,端到了他的跟前,举着热腾腾的茶盏,状似乖顺歉疚地解释道:
“陛下恕罪,岚儿非是有意瞒着您。昔日岚儿以为自己是皇商柳家的女儿,这些证据好些都是私下查来,想明晰柳家案情的。哪知意外入京,前不久兜兜转转因为有人意图毒杀,才知晓了身世,但碍于您的身份,也不敢贸然相认。您这样不言不语,可是气岚儿未曾早来拜见您,抑或是厌恶岚儿查这些事?”
听得依岚温温软软的讨好语气,陛下终究因为失而复得的一丝温情,生出了些许动容。他将手中的证据放在了一侧的桌案,接过了依岚举了许久的茶盏,随口问道:“这些证据,岚儿都看过?当真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依岚略显诧异的抬眼瞧着陛下,这般直率坦荡的对视,令陛下有些意外和不自在,转眸兀自饮了口茶。毕竟这许多年来,深宫规矩森严,无人敢这样直勾勾盯着他看上半晌。
依岚见人喝了茶汤,这才坦言,“这锦盒中的内容,是肃王妃才交给岚儿的,岚儿只知道大概。实不相瞒,岚儿被柳家养到七岁,后被肃王妃所救,养于江湖宗门玄镜宗数载。今晨陛下该是收到了参劾昌宁王和楚王的奏本,那是岚儿的手笔,但却是站在无数人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的心血上得来的结果。”
陛下沉吟良久,才缓缓出言,“朕有愧于你,有愧于你的母亲。她聪慧机敏,才保下了你,让你与朕还能团聚。岚儿,朕会昭告天下,以后你便是朕的掌珠,国朝最尊贵的公主。这些前朝纷扰杂事,不必脏你的手,乱你的心。你住在岑府,该是见过世子,岚儿属意他?朕为你们办个风光的婚礼,可好?”
“岚儿不曾长在天家,不过一见识浅薄的弱质女流,但经史子集也读过,是非道理并非全然不通。为人子女,不曾在父母亲人膝下承欢,是不孝;身为皇嗣,眼见朝中奸佞作祟,置之不理,是不忠。若非贼人惹是生非,岚儿无需与您父女生离,也不至与母兄天人永隔。求陛下给岚儿做主,沉冤遗恨不了,岚儿无法安享荣华。”依岚再度俯身做请。
“朕答应你,会遣人去查证这些事。岚儿起来,前朝的事盘根错节,朕知你心意,朕是不忍让你为这些事费心劳神。若你长兄当真是被贼人所害,朕一定严惩,决不饶恕。这许多年,朕从未信过,他那么仁孝的孩子会做傻事,奈何苦查无果。岚儿回来是大喜,带回这些证据,更令朕欣喜非常。”陛下怅然感概,老泪纵横。
依岚听得这话,站起身来拂去了他的手,冷声质问,“陛下逢场作戏的好本事真令岚儿大开眼界,您当真苦查无果吗?惊羽扇的暗器是怎么放进去的,您身边内侍的供词愿意拿给岚儿一探究竟吗?您今日以话术敷衍,明日是查问此案,还是清查岚儿背后那些中正良臣?”
陛下眸光一怔,显然是未曾料到依岚敢这样与他说话。
“长兄是否含冤,您心里比谁都清楚。稳固皇权无可厚非,可时过境迁,您今岁六十,皇子都已长成,给长兄一个公道,很难?太后先找到了岚儿,她不准岚儿认您,想利用我除去楚王,事后约莫也不会留岚儿在世。今日入宫是以命做赌,也许出去就能与母兄团聚。可您的话如冷水,浇灭了岚儿唯一的念想。”依岚眼底含泪,楚楚可怜。
陛下听得这些话,眼底幽沉一片。他思量着那些证据里的言辞,再忖度依岚的话音,一双手悄然握成了拳,
“岚儿,朕累了。你今夜留宿宫中,朕会护着你,无人敢加害于你。朕让人给你收拾个殿宇,就此住下吧。你是女眷,这些事,朕会给你个交待,你年岁还小,事情非是你料想的那般,好生留在家里将养,等朕的答复。”
“这是要限制我的自由?”依岚哂笑一声,“陛下,非是岚儿不想认您。您这般,岚儿怕了。方才饮的茶汤里,岚儿加了料。您答应岚儿还长兄清名,明日一早便有解药送入宫,能保您一日安稳。您想用强也可以,解药会和岚儿一道消失,岚儿拉着您与母兄泉下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