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
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一扫先前的沉闷,这时,房门又被敲响了,是楼里来送药的伙计。
“这是郎君方才吩咐熬的药,小人送来了,拿好……”
小伙计声音很是洪亮,隔着老远,隋珠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回忆起昏睡中那苦涩的滋味,隋珠便满心拒绝。
黑乎乎的汤药被搁在一旁的案几上,隐隐散发出浓烈苦涩的药味,倒不像个救人的良药,反而更像夺人性命的东西。
不愿归不愿,但自己身子未好透,这药该喝还是得喝。
尤其是看见寒霁端起碗,一副要喂她的姿态,隋珠更是难为情,伸手就将碗给夺了过来。
“无需你来,我自己便可。”
药被冷得也差不多了,隋珠试了试温度,拼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一口将苦涩的药汁一口气灌了下去,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将其咽下的。
寒霁这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还有女郎皱成一团的脸,对比之前,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估摸着是用饭的时辰,伙计接连将饭菜也送了上来。
隋珠本就没有什么胃口,肚子里现下又灌了一碗苦得要命的药汁,她更没有胃口了。
“让伙计把饭菜送回去吧,我没胃口,不想吃……”
高热时的晕红已经完全散去,女郎面上只余虚弱时才会显现的苍白,病殃殃地,比平日又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娇弱之感。
“你病了,不能不吃饭。”
寒霁满脸的不赞成,拧着眉头试图劝道。
本就一副病殃殃地,若是再不用些饭食,怕是好的更慢。
他幼时过得艰难,自有记忆起,就是一个瞎了眼睛的阿婆给他一口饭吃,虽然那饭也不过是最为粗劣的豆饭,勉强只能吃个半饱,但也让他活到了六岁。
六岁那年,蝗灾降临,到处是饥荒,阿婆被活活饿死后,自己也随着流民四处逃亡,逃流亡的半年里,为了活下去,能吃的,不能吃的,他通通吃过。
直到半年后被那个神秘莫测的门主捡回去后,寒霁才结束了饥寒交迫的苦日子,但也迎来了炼狱一般的血腥生活。
所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寒霁都不会浪费食物,因为能吃饱饭这件事,让他很有安全感。
然,见到女郎虚成这般都不愿用饭的反应,寒霁只觉得棘手。
“可我就是没胃口,吃不下这些……”
瞧见寒霁端起一副类似于元娘的严厉姿态,隋珠顿时有种自己是被管教的小娃娃的感觉,心都虚了不少。
“那你想吃什么?”
终于,两难之下,寒霁妥协了,
“其实不必麻烦,我……”
“你好的慢,便拖着行程。”
又是这样一番言辞,让隋珠无话可说的言辞。
寒霁的执着显然出乎自己的预料,也让隋珠生了些郁闷之气。
那就别怪她了!
“我想吃鲜花饼,玫瑰馅的。”
这是她在紫都中最爱吃的糕饼,店家据说是南诏人,从家乡逃难过来的,这鲜花饼也是他们南诏的特产。
隋珠很喜欢他家玫瑰馅的鲜花饼,阿葵那丫头每月少不得为她跑腿几次,将新鲜出炉的糕饼买回来。
在紫都,鲜花饼算是常有的,但出了紫都,那便不一定了。
这也是隋珠一瞬间冒出来的刁难念头,相州这地方,怕是没有这东西,只需等寒霁知难而退便可。
还没等隋珠补充说相州没有鲜花饼,他可能要白跑一趟时,就看见少年兀自点了点头,衣袍甩动了几下便不见了人影……
罪过罪过。
倚在床上,隋珠双手合十,有些懊恼地忏悔着。
寒霁回来不会骂她吧?
如此惴惴不安地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寒霁才沉着脸姗姗归来。
听见长廊上传来那阵熟悉的脚步声时,隋珠本来有些困倦的思绪立即就清醒了过来。
她听见木门在嘎吱作响,那道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屋内没有点灯,到处都有些黑乎乎地,少年玄色的衣袍也淹没在其中,让隋珠更看不清人走到哪了。
“寒霁,你在哪?”
倏的,灯火的光芒一个接一个亮起,将屋子照得通明。
隋珠也瞧见了寒霁的身影,他正将灯罩盖上,听到她的声音,一张俊美昳丽的面庞立即转了过来,看着床上目光澄澈的女郎。
“我跑了七条街,总算找到了你说的什么鲜花饼,怕是有些凉了,快趁热吃了!”
一包被油纸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温热糕饼被放到了隋珠怀里,少年声音难掩疲倦,但仍不忘叮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