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与噩梦
海依图握着手机,一路跑到了湖边的栈道上才停下,看着四下无人后摁下了接听键。
“妈。”
电话刚接通时,对面的语气尚且还算轻松,但越是这样柔和的交流氛围越是让海依图觉得心里没底。
果不其然,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寒暄了没几句,谈论的话题就转移到了海依图今后几个月工作的事情上。
“小依,你不能再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了,这次听我的话,收收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可以吗?”
海依图自作主张跑去演音乐剧这件事始终是横在两个人面前过不去的坎,尽管海依图后来已经向她解释了多次,可是每次都是效果甚微。
“妈,我真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我上一部剧演出得很成功,而且您不也看到了,那天剧场的观众那么多……”
“海依图,我就问你的青春饭能吃几年?你年纪轻轻的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听妈妈的话找个稳定的工作,以后何苦为了生计天天这么奔波。”
听着母亲的情绪逐渐焦躁起来,海依图不想和她吵架,她缓慢呼气吐气,尽量柔声地解释道,“妈,我真的是有工作的,这次回西江之前,我就已经在谈下一场演出的合同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
“已经怎么样?你是还要去演那个老男人投资的戏吗?”
海依图愣住了。
“那天如果不是我和你爸去后台找你,你知道他会做什么吗?”海依图的母亲听到她现在对音乐剧还没死心,霎时间怒气就腾起来,“你让我怎么能够放心你!”
“不会了……不会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演他的剧了。”海依图喃喃道。
听到母亲竟然如此直接了当地把埋藏在她心里的一桩心事剖出来,海依图之前的反驳几乎全部都成了无用功。
“可是,难道我换一个工作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遇到这种人不是我的错,难道我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吗?这不是在惩罚他,这是在惩罚我们这些受害者。”
对面听到这话后沉默良久,海依图也不再继续往下说。
她的思绪被刚才挑起的那件不堪回忆的往事完全打乱,那些好不容易才淡忘的记忆又被人强行铺陈在她的面前。
“我管不了你了,以后你不要找我哭诉说你后悔了。”
手机里的声音重新归于平静,就像是面前的卓哈布湖一样,似乎从未起过风浪,可刚才还是凉爽宜人的风突然间就变得冰冷刺骨,一下下撞击在她的身上。
海依图靠着围栏慢慢地蹲下来,将头埋在了双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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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十一月,北宁早早下了雪。
九月份独自来到北宁的海依图和许疏月一起租住在市中心的小房里。
那时的许疏月刚刚入职一家规模不小的娱乐传媒公司,海依图经过一系列面试后也成功拿到了她第一部音乐剧的参演名额。
两个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各自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想象。
一切似乎都进展得很顺利。
许疏月在入职后,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传媒业职场新人加班是常态的说法,她整天从早忙到晚,一周里天天都在加班,全是靠着年轻身体好才能勉强撑着。
不过,在颠倒的工作作息下,二人也培养出了一些共同生活的默契。
海依图在不排练的日子里都会给许疏月留好晚饭,每天不管多晚,家里也总是会亮着一盏灯等她回来,而许疏月也会尽可能的抽时间来督促海依图按时吃饭,二人是剧院外各个餐厅的常客。
一切都在看似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直到十一月第一场雪的夜晚,这种平淡温馨的日子突然被打破。
那时海依图与父母僵持的关系稍稍缓和,数月的讨价还价下,他们同意了先来看她的演出,再商讨她未来的规划。
那天晚上演出的是一部有关少数民族文化的音乐剧。
海依图因为从小浸润在高原文化环境里,从长相到唱腔都十分接近剧中的一个角色,剧组在经过几轮面试后就敲定了她的角色。
这个角色虽然不是主角,但对于海依图这样非科班的新人而言,第一次出演就能拿到有名有姓的角色已经实属不易。
这部剧的投资商前期花了不少力气宣传,首演当晚的剧院几乎是接近满座。
怀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海依图迎接了她决定演音乐剧后的第一场正式考试。
随着灯光亮起,海依图便将自己沉浸在了舞台的这一方空间里,台下的观众隐没在黑暗中,所有的杂念随着音乐的响起都被她抛之脑后。
舞台上,她和其他演员们一起肆意奔跑,意到深处时揽肩齐唱,时而悲痛时而欣喜,在这个人为搭建起的虚幻世界里,他们是最无忧无虑的人。
演出非常顺利,直到鞠躬谢幕,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