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
煼栗依旧是江荠记忆中的那个味道,甜而不腻,糯而不黏。宫中虽也有糖炒栗之类的零嘴,甚至用料皆是上上品,按女官的份例,也能吃上,但江荠就是觉得宫里的味道大大不如这家。
手捧一袋油纸包裹的煼栗,一边吃一边看州桥东大街,行人如织,别有一番滋味。这家李和儿煼栗在江荠入宫前就小有名气,他家栗子选的好,粉粉糯糯的,还舍得用油纸来装栗子,一般的小摊,最多给你块荷叶算客气的了。
不多时,二人便走到大相国寺,因大相国寺每月初一十五,还有逢八的日子开放交易,今日是二十四,远没有交易日那般热闹,但山门口各种飞禽猫狗等宠物的摊子,仍旧看得张琬目不转睛。
两人一边看一边往去事先打听好的落脚处走去,正是大相国寺南边不远处的一家女道士观,名为“延宁宫禁女道士观”,据说会收留一些已没有亲人的老宫女。
这地方神秘无比,闲杂人等根本找不到地方,道观也自然有些来头,延宁宫几年前还是一位宗女的居所,只后来因为些事,宗女离宫别居。宗女与江张两家也有些渊源,此处先按下不表。
“潘家药铺!阿姐,就是这!”
江荠眼睛一亮,果然在潘家药铺的隔壁发现一扇小小的木门,外墙上光秃秃的,连块匾都没有,很难想象那位宗女现在就住在这里。
二人面面相觑,江荠试探性地敲门,内里还真有人回应,门后之人仔细询问她们的身份后,才打开观门。
待开门后,又细细查验黄籍,才许二人入内,又仔细交代:“观主一向喜欢清净,二位善信在观中万万不要吵闹。”
两人自然点头应是。
虽外面门扇不显,但女道士观内里却别有洞天,是个三进的大宅院,据女道人的说法,观主居最后一进,从不出来,而给她们腾出来的住所,正在入门第一进,是西边的一间厢房。
既然这位宗女喜静,且又没说要召见,江荠二人也不好打扰,只对着宗女所居的方位一拜,以示尊敬,看得女道人暗暗点头。
西厢不算宽敞,至少比不上二人在禁中的住所,她们俩都是有品级的女官,各自都有一间大卧房,用屏风隔断后,平日里还能做待客之处。
好在江荠与张琬都不是挑剔的性子,虽居所不大,两人都不在意,先把箱笼放好,而后又寻那位女道士借了些扫帚抹布,手脚利落地把厢房重新打扫。
厢房里铺盖齐全,江荠发现都是新浆洗过的,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这可给她们俩省事又省钱,两人都十分欢喜。
把一切都规整好后,两人终于有心思坐下来盘点自家的财物,江荠与张琬早就如同亲姊妹一般,况且按照两人的盘算,她们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生活在一起的,如此互通有无就是很有必要的事了。
“我这里一共有一百二十两银,另还有三贯铜钱,再加上当年淑妃娘娘赏赐的一支金步摇,能当十多贯。”江荠的箱笼里,二十两的银元宝共六个,整整齐齐地摆放,三贯铜钱放置到一边,金步摇应该是有些年头了,颜色不复鲜亮。
“阿姐存得住钱,我这里就少你许多,只八十贯不到罢了。”张琬十分懊恼。
两人同年入宫,在宫中生活了七年有余,按常理来说,正七品与正八品的俸禄,远远不止这些。
正七品的司膳,光月俸就有十贯,更不论其他的一些绢布瓜果之类的份例,但宫中上至妃嫔,下至普通宫人,人人都要讲究个排场,各色人情往来,又妃嫔们做生日等场合,女官们需得凑个份子钱孝敬,种种琐事下来,两人是真没存下来什么钱,更何况两人升做女官也不过才两三年而已。
江荠作为司膳,偶尔去给娘娘们报菜名,时不时地还能拿个赏,而张琬更惨,尚宫局是辅佐皇后处置宫务的地方,没哪个敢越过圣人娘娘去赏她。
两人在宫中混了多年,加起来才攒了二百多两银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江荠入宫时已有十三岁,母亲早开始教导她中馈之事,她记得她家当时住的两进院落,是一千三百多贯,就这还是在外城地段称不上太好的地方,每每大朝会,阿爷都得提前一个时辰出门,才不至于被车马堵在路上。
二百多贯,别说买房,就只论吃喝赁房,也只能供二人花费一年多罢了。
“住在观里也不是个长久事,我们还是得赁个房子。”江荠完全不敢提买房之事。
王婉入宫时还小,禁中又隔绝内外,她也不是司职买卖的女官,对这些物价完全不懂,她把自己的全部银钱往江荠那边一推,说:“操持家事我是不成的,一切都仰仗阿姐了。”
“真真是个惫懒货。”江荠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简直如一团软玉,“我这边的银钱熬过最初半年是尽够的,你的钱你自个拿着,你也该管管自家的钱财,总有用得着的一日。”江荠早把她当做亲生姊妹,当长姐的又怎么会要妹妹的钱。
“那我先收着,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