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
江荠并没有故意欺骗张琬,母亲赴死前的确留有遗言,要她爱惜己身,江家只余她一人,无论如何要把姓氏传下去,不要断绝祖辈的香火。
在入宫的最初几年,江荠就是靠着这个信念活了下来,只后来年岁更大些,她才懂得,母亲并不是真把家族延续的使命留给了她,而是要让小女儿有一个能活下去的目标,无论经历多少磨难,都要好好活着。
江荠看着面色悲痛不已的张琬,知道又伤了她,叹了口气:“不过七载而已,若我们仅有天命的岁数,都还剩三十年,日后大祭小祭不忘,想来长辈们也不会着恼。”
“阿姐。”张琬止了泪,目光灼灼地看过来,“我不知你出宫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也不拦你。”
“只若是有难,你必不可拦我。”
她的神情是从未有的肃然,江荠垂眸应下。
虽话没全然说开,但两人之间还是有了丝默契,屋内的气氛顿时松快不少。
这时,院子中又响起了人声,是曹算盘办好契书归来,江荠对镜看了下,自己并无不妥,但张琬双眼仍旧红红的,便让她在屋里歇息,而江荠出去应付曹算盘。
曹娘子只同这个本家兄弟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在厨房里忙活。曹算盘也不在意,见江荠迈出门槛便迎了上来,邀功般地递上契书。
江荠仔细查验了一番,并没有什么问题。曹娘子的工钱每月是两贯,在汴梁城并不算高,以她几乎等同于壮男子的气力,每日挣一百文不在话下,只江荠会给她提供住处,且饭食也在一同吃,又无需她卖太多力气,如此一月两贯钱,是个对于双方都很合适的价钱。
这些琐事都处理妥当,江荠在观中时就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了几分,便决定开始原本的计划,去太学门口摆摊。她上下打量曹算盘一眼,觉得这人好用得很,而摆摊的繁杂事怕是还得落在他头上,便对这算盘露出个亲切的笑脸。
曹算盘浑身一抖,许是具有相同的商人本性,直觉江荠的笑脸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便立即开口道:“江姐姐,契书我已送到了,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我一个男子再留在这不太好,就先告辞。”
想了想到底还是加了句:“以后要是再想赁房子,便使人去大相国寺寻我。”
江荠怎会让他走,忙扯了他的衣袖,曹算盘瞬间抖得更厉害了。如今世道对女子虽不至于太过严苛,但男女间大防还是有的,江荠这动作便有些过了。江荠虽没张琬生得夺目,但也是市井中难见的美人,还是个大胆无比的美人。
但江荠愈是亲切,曹算盘愈是害怕,江荠见着他白得快没血色的脸,蓦然一笑,放开了他:“今日一直忙得不得歇,倒没发觉曹小哥生得到好,竟比我见过的几个膏粱子弟更加俊。”
听着这话,曹算盘连忙做了个告饶地手势,眼看也走不成,只好认命道:“姐姐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必定帮您做到。”他虽年纪不大,但经这一番动作也知道美人恩是他无福消受的,但曹算盘也留了个心眼,要江荠实在提出什么了不得的要求,大不了他便不要这脸面了,以后也不要来往便是。
江荠又是一笑,“难不成你竟以为我会让你去撞宫门。”说罢,自己先乐了一回。
“也不怕你知晓,我们姐妹二人都是昨日才出来的宫女,家里都没什么人了,便想找点能糊口的活计。”江荠觉得二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言之事,若日后要用曹算盘,怎么也得给他交交底,但这话半真半假,她只说她们是宫女,却隐去了女官一事。
曹算盘今日一直想弄清楚她们的身份,听了江荠的话,恍然大悟。昨日放归宫女,是整个汴梁城都传遍了的热闹事,他忙着带客人看房,没去凑那热闹,便也没把二人的身份往宫女子身上靠。如今江荠坦言告之,他才想明白二女身上种种的矛盾之处。明明衣着不算上好,却气质绝佳,且对市井街巷十分有兴致,竟像是初次来汴梁一般,若是大户人家的贵女,怎么又会流落市井。如此,还真只有才出宫的女娘可以解释。
他点点头,听江荠继续说下面的干货。
“我呢,在宫中是在膳房做事,于饮食上到有几分本事,便想着去太学边上支个摊子,卖点点心饮子,好歹把这屋子的租钱挣出来,你觉得如何?”
曹算盘心中快速琢磨了下才开口:“若姐姐真有宫廷手艺,何不去那些个正店当个大师傅,平日里有徒子徒孙孝敬着,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坦。”
“饮食摊子,人来人往的,时有泼皮骚扰,不仅得打点好差爷,又需孝敬那些地痞。姐姐又生得这般模样,很容易惹出麻烦来。”曹算盘说着说着便认真替江荠打算起来。
“潘楼的掌柜是我家旧识,若我求上门去,必能给姐姐个表现的机会。有掌柜照顾着,姐姐在潘楼也能很快站稳脚跟。”
如此一来,我日后说不定还能常去潘楼白嫖。曹算盘狠狠咬了下舌尖,才没把这句话吐露出来。
江荠听他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