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快九点时,温如许又转了出去,桌上凉了的包子再蒸了一蒸。
九点半,主卧那边才传来动静。
温敏光揉着涨痛的脑袋踏出房门,胃里空空如也,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餐桌前掀开食物罩,抓起包子啃了一大口。温热的咸香包子滑入食道,让他抽痛的胃好受许多。
温如许出来,打了声招呼:“爸。”
温敏光望着自己女儿瘦削的肩膀,沉沉的嗯了声,然后又不知要开口说什么了。
事实上,父女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深入交流过了。
自从许清走后,温敏光酗酒得更加厉害。
一喝醉,就忍不住迁怒女儿。
在他看来,要不是因为女儿教育问题,他也不会和许清大吵一架,彻底无转圜余地。
但酒醒之后,他便会哭着朝温如许道歉,保证爸爸再也不喝酒了。
次次都是如此。
许是知晓了自己改不了,某一次温敏光酒醒后,再也没有朝女儿忏悔过了,只是沉默,尴尬得转移话题。
时间久了,愧疚之余他可耻地生出一些恼怒,这种情绪让他更加无法面对温如许,日日累积,父女俩的相处越发僵硬。
温敏光在林场当个小主任,单位有食堂,温如许平日也吃学校食堂,等晚上下了晚自习,温敏光要么在外喝酒,要么在家醉过去,要么在外打牌未归,反正工作日一般极少能凑在一起。
但周末就避无可避了。
温如许抬起眼,眼前的男人不修边幅,清瘦的骨架支棱着宽大的衣服,浑身上下透着颓丧的浑浊气息。
“爸,你去赌了吗?”
温如许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温敏光眼皮一跳下意识回道:“谁跟你说的。”
那就是有了。
温如许心脏猛地一缩,紧紧抿着唇,止不住的失望。
在那之前她还抱有些许期望,父亲平日虽然也打麻将,但都是小面值的,不构成赌博。
可文中写说,父亲因赌博欠下高利贷,工作丢了,爷爷奶奶的房子也卖了。温家原本还行的境况瞬间变为窘迫。
这也是她堕落的催化剂之一。
“爸。”温如许忍不住急道:“妈已经离开三年了,你能不能振作起来,我们父女俩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温敏光顿时沉了脸,扔下手中的包子,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撑着膝盖,烦躁说道:“这不是你一个小孩该管的。”
温如许看着眼前的父亲,背弓着,说话时头埋在双臂内,好像一只不愿意面对现实的鸵鸟,紧紧缩着脑袋。
他陷入烂泥中,根本没有自救的能力。
“爸......”温如许有些难过。
被女儿骤然戳穿,温敏光只觉得羞辱,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目前就如同烂泥一般,浑浑噩噩,混着日子过。
可羞愧之后,就是无法控制的难堪。
温敏光抹了一把脸,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女儿。
她的目光,难过,怜悯,怒其不争的失望浓浓溢出。
那双眼睛,像极了许清,同样如此看着他,仿佛他是一只无可救药的臭虫。
温敏光陡然生出火气,粗着声音,冷冷道:“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老子自己的钱,你一个还靠我养的小孩,凭什么管?”
他猛地站起来,砰的甩开门,怒气冲冲的走了。
只留温如许站在原地,脸色止不住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