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29.
宋明风这三个字说出来时,裴煦面色微变。看向季枝遥的眼神略有深意,却不是从前那般玩味。
“原是宋明风的侄女。”
之前给季枝遥下毒药之事,因为牵涉到北面胡族,他一直没有重罚他,只罚了一年俸禄,准他戴罪立功。
宋明风也并不蠢笨,一直小心谨慎没再有新动作。他将宋梓淑安排进宫,定然有他的打算。而裴煦就这样将人轻易放了进来,也有自己的道理。
他原想顺着宋明风好好查一查这人与胡族暗中勾结的证据,只可惜他的这个侄女过分骄蛮,不能落在他身上的刑罚,只好由这个小姑娘受了。
裴煦叹了声,慢步走下高台,逐渐走近地上跪着的人。
宋梓淑恰好在此时挤出几滴眼泪,看着让人怜悯同情。可惜,她的方法用错了人。
“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他语气悠悠,可在场所有人听着,都不觉得他是想善了的意思。
宋梓淑僵硬地咽了咽唾沫,细声装傻:“陛下指的是什么话?”
裴煦背对着季枝遥,只她一人没看见这人面对旁人时的面色有多冷漠。
裴煦:“你方进宫,宋明风和教习的宫女应当同你说过,季枝遥是孤亲封的公主,当着孤的面如此顶撞,你想做什么?”
“陛下......臣妾不知!”她灵机一动,给自己寻了条后路,“臣妾只是时常听闻旁人说公主殿下为旧朝之人,又时常陪伴在陛下身边,恐会迷惑陛下。臣妾只是希望能清君侧,替陛下分忧——”
“清君侧?”裴煦冷笑着重复了这句话,“看来宋明风教的不少,连如何替孤整顿朝纲都说好了,是不是以为孤不动你们,你们就安全了?”
“陛下何意......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既知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臣妾便不会再敢冒犯,求陛下放过臣妾这一次,给臣妾弥补的机会!”
裴煦已然没了耐心,在她跟前缓缓蹲下,自始至终没与她有任何触碰。
宋梓淑一时慌张,忘记了伯父的再三叮嘱,下意识便伸手拉住他的袍角,只顾为自己开脱,全然没看到一旁已经走来一位提刀的侍卫。
根本无需下令,他们便知当如何做。手起刀落,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在长门宫中荡开。
季枝遥下意识闭上眼,反复吐息几次才勉强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恐惧。
任何主动触碰他的人,所有下场都是斩首。低微宫女也好,王权贵女也罢,都一样。
已经许久未见他动手,季枝遥抬头后仍然心有余悸。宋梓淑疼得几乎要在长门宫地上打滚,裴煦看着被弄脏的地面,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让侍卫将她扔到长门宫外罚跪,待血流干没气力了再请太医。
季枝遥在后面拉开他的抽屉,从里面找到他常用的沉香木,直接点了原木做香,放置在旁边的香炉里,待这股味道盖过血腥。
等做完这些再寻裴煦,他已经走到方才自己坐着的位置,手里拿着季枝遥今晨记录的医书注解看。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弄出太大声响,免得惹他心烦。小心翼翼地跪在他身侧后,她低声语气埋怨:“今日这两本医书有些深奥,看得很吃力......”
裴煦看出来了。
从她记下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注解中就能得知,她是一点也没看懂。
“陛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悄悄抬眼,见他面色还算平和,遂进一步试探。
“说便是。”
“陛下为何想让我读医书......我觉得这不像是寻常人学得会的学问,有些太深奥了。”
裴煦将她收好的书重新找出来翻开,随后拿起朱笔在书中圈出几行字,随后偏头瞥了她一眼,“这本书孤在十岁时通读,十二岁便能活用。若不掌握一门傍身技能,他日遇险可无人能救你。”
季枝遥听完下意识轻声反问一句:“陛下也不护我吗?”
裴煦手中的笔一顿,在纸上洇开一团。
还未反应过来,笔杆便敲在她发顶:“这取决于你。”
季枝遥没听明白,还想问,被他截了话。他命人搬来软椅,就放在他身旁的位置。这边在批阅奏折,旁边便是季枝遥在苦恼地翻看医书。
只要一打瞌睡,裴煦便像严厉的夫子一般,伸手捏她耳珠,将人弄清醒。
好几回季枝遥疼得直瞪他,他也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地继续翻开下一本折子。
“......”
跟在他身边一日,季枝遥终于理解一位皇帝每日到底有多辛苦。她懒懒散散地翻了一天的书,看了多久,裴煦就在旁边读了多久折子。有时见是急事上奏,还得让陈栢将人叫来面谈。
一直到深夜,他桌上还有一摞没批完的奏折。
裴煦身边很少宫女,一直在旁边磨墨的是玉檀。季枝遥求救似的看向玉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