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的每一次死亡,都带走了我的一部分。——by沢田纲吉】
皮肉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在车子的撞击下竟连鲜血也无法包裹。当车子的主人后知后觉的踩下刹车后,不幸被卷进车底的女孩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成吨重量的卡车就碾碎了她的左手骨和半边身子。溅开的血液铺洒在地上,宛如绽开了的不知名的花。春山遥那双常被人称赞的,宛若太阳般绚烂的眼睛,转瞬就黯淡了下去。
一朵开的正好的花被人折了下来。
沢田纲吉无声地张开了嘴,他颤抖着咬住下唇,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可是堵在喉头的话,和几乎要被捏碎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痛不欲生。
好像有人敲碎了他的骨头,捏碎了他的心脏,再次从他身边夺走了他所珍视的物什。
这场事故发生的如此迅速,几乎叫人们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等他们缓过神来时,人群渐渐围了上来,对着女孩的尸体发出阵阵惋惜的窃窃私语。沢田纲吉就在这嘈杂的人声里忽的就像发了疯一样拨开人群往里挤去,他无视旁人的低声咒骂,无视他人的推挤。滴答的水声被他忽略在身后,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花了他能目视的整个世界,天空和大地融在了一起,只有颜色融合,却也分离开。
我要如何用失去声音的喉咙唤回你?
沢田纲吉的手痉挛着去触碰春山遥的脸。
“不、不不不不……”
沢田纲吉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到,他的训幼染,这个总是仰着脸笑意盈盈的女孩,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第二次。
这是春山遥的第二次死亡。
也是沢田纲吉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这个人的死亡。如果说第一次的死亡没有春山遥的尸体,带给他的只是叫他对生死充满畏惧和恐慌,那么第二次带给他的就是更为直观的东西。他没办法说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冲击,但是这一刻的沢田纲吉,仿佛有一部分跟随着春山遥一起,消失在了这个充满氧化的世界里。
救护车呼啸着穿过街道,匆匆赶来的救护人员甚至不用去触摸女孩的颈动脉,只要看过这个女孩的人都知道,她已然死去了。
上帝怜悯这朵尚未完全绽放的花,不愿去看她在人间遭受的苦难,于是将她带回了他的身边。
沢田纲吉收紧了抱着春山遥的手,尚且温暖的血液大片大片染上了他的上衣,黏腻的,铁锈味充斥着他的鼻尖。他对春山遥失去神采的眼睛视而不见,执拗的抱着她,哀求着救护人员救救她。
“你先冷静一下同学!这个女孩已经——”他不忍继续说下去。
“——已经没办法了。”
这句话钟鸣一样敲在了沢田纲吉的脑袋上,嗡鸣声萦绕在他的耳边,搅碎了他的理智。
或许当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他反而没办法淌出泪来,没办法感受到这件事是真的发生,朦胧感隔绝了沢田纲吉的感官。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向来废材的连单杠都没办法做几个的他竟然横抱起了春山遥。
然后就跑了起来。
沉重的脚步,划过脸颊的汗水,浸湿的头发,每一声呼吸都从肺里挤出来,带着星点血腥气。沢田纲吉抱着春山遥拼了命的跑了起来。
身后传来人们的惊呼,他甚至听见了有人追上来的脚步声。
说实话,沢田纲吉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来。
抱着一具尸体奔跑,这种事。
他只是,不想让遥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被人群指指点点着。
我只是——
“救救她啊——”
【咚——】
轰然炸裂开的粉色烟雾在沢田纲吉身前迸发开,遮掩了他的视线,仅仅只一秒,一把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手里稳稳地托着一把枪。
陌生男人微不可微的动了动唇。
“如你所愿。”
这是沢田纲吉最后听到的所有了。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响声。
再之后,他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这一天,并盛町商业街上,两名并盛中学的学生确认死亡。
一位死于意外事故,一位死于恐怖分子枪击事件。
同一时间,一位头戴绅士帽,身穿黑色小西服的小婴儿刚下了直升机。
他若有察觉的抬起头,凝视着某个方向,摸了摸自己的宠物。
哐啷一声,沢田奈奈失手摔碎了一个碟子。
“……阿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