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咚,咚,咚。
打更的官夫有节奏地敲响他腰上垂挂下来的那支竹棒,中空的棒子,敲响了还有回音。官夫走进深巷,绕了一圈又转出来。他散漫走着,看到乐意就进去,不乐意的就直接走掉。这是他走过许多遍,已经熟悉的城里,这其中的每一处角落,旁边的每一户人家,他都熟悉,每夜的打更是官府里派下来的差活。
他看到墙边上的布置,地上摆出的箩筐里还有好几条竹绳。官府随手捡起一个,拿在手里把玩,闲无聊的打发时间。偶尔走累了,他会抬头看向顶上的月亮,那道发白的影子,每夜见到的月亮还是不一样的,有些团圆,有些缺角,只是今天晚上天黑,没有月亮,更没有月光。
他走累了,也是困倦,连打了好几个哈气,眼角湿润,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要往墙边上靠。
三更天里,就连看城门的官兵都要犯困。几个人猜拳轮班,让其中一个在门口守着,其他人就摸去墙脚迷瞪着睡觉。
水池塘里安静,土窑垒高的泥墙,那墙面上斑驳,这里的房子年数久还没有翻新,被风雨日积月累的打磨,那装在墙里的泥坯子也有掉下,露出里边的细碎的板块。
榫卯结构的房檐,屋顶上的黑色瓦片还没盖完全,到了雨天也容易有雨水渗下,外头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只有屋檐角那还是好的,檐子里还住了窝燕子。
凉夜深入几许,夜色渐深,客栈老板算好今天的最后一笔账,合上账本,又把算盘上的珠子拨正。他拖着双老布鞋,走起路来还踢踢踏踏。
过去把小门上的插销装好,又吹灭柜台上亮灯的蜡烛,这才回房间休息。
客栈暗下还没多会,二楼客房里的蜡烛就又亮起来。
透过纸糊的窗户,房间外隐隐发出来光。他只点着一盏蜡烛,昏沉沉的黄色光刚好能照亮半个房间,平常倒是不觉得这单盏蜡烛的光有多亮堂,只是现在晚上,还在黑夜,这点亮光就够抢眼的了。
刚一脚睡醒,成安靠在床沿,听到屋顶上有瓦片被踩碎的声音,窸窸窣窣,他披上外衣,利落地从床上下来。
心里有些紧张,还伴着隐隐的不安感。在床下,成安找到他刚才藏起来的包袱,又在包袱底下,翻出他那本札记。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些人就是为了这本札记而来。
他随便翻开几页,还拿出笔在札记上留下记号,又往后面去翻,在其中几处要紧的地方都添上几笔混淆。
夜行的声音突然变得安静了,那些脚踩的动静全都聚到他头顶的屋檐上面。
成安屏住呼吸,他察觉到不对,可又不动声色。
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轻手掀开屋顶上盖的瓦片,屋里蜡烛的光刚好能照见成安手上拿的这本札记,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蒙面人就知道这本札记,正是自己想要找的。他对身边人打了个手势,那人从怀里掏出迷烟,顺着被掀开的地方,他将迷烟吹进屋里。
这迷烟的味道挺大,还有些熏人,效果也是厉害。
刚吹进屋里没多会成安就感觉脑袋昏昏,手上也没有力气,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眼睛旁边还都湿润了。札记被他随手放在了旁边,他人坐在椅子上,脑袋一歪,人往旁边去靠,头枕在手臂上,直接昏迷睡着了
看见他已经被迷药放倒,黑衣人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在屋顶上守着,另一些人则翻身下来,沿着二楼的走道进到他的屋里。
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在前面的黑衣人手上还握着把匕首。他绕道背后,匕首的刀尖正对准成安的心口,刚要刺下时,成安迷糊的转了个头,还吧唧嘴巴,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就这么简单的给他躲过去了。
黑衣人愣在那,他以为成安没有睡着,是故意的,又在旁边站了一会,还用刀尖比对他的眼睛和脖子,试探他的反应,直到听见他发出的轻微鼾声,这才确定。他再要动手时,却看到成安手臂下压住的那本札记。后面人指挥他得先把札记拿到手,这是正事。黑衣人收下匕首,用空着的左手去够。
其实在屋顶的瓦片被突然踩碎的时候,成安就有了警惕,又闻到房间里那股奇怪的香味,他察觉到了什么,屏住呼吸,装作睡着样子,想看他们的下一步是要做什么,果然这些和他猜测的一样。
浅浅睁开眼睛,有条小缝。成安看到来拿札记的黑衣人,担心他发现自己,又赶快闭上眼睛。再一次的翻身动作时,成安的手不经意落下,还打在这黑衣人身上。黑衣人虽然疑惑,但还没有这样快的反应,趁这点空档,成安又踢出一脚,打下黑衣人手里的匕首,在几人发愣时,成安见机闪身,顺过快要掉在地上的匕首,回刺进那人的手臂。
成安退后,看着站满屋里的黑衣人,他有些后悔,这屋子里的人太多,要真比较起来,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他还是不慌不忙的问道:“几位跟了我一路,到这么晚才动手”
受伤的黑衣人先退出去,站在中间那个领头的人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