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尖嘴利
孩儿的笑声很有感染力,他很轻易就被带动了。
轻初的身上仿佛有一种气场,可以帮江离驱散面对人群时,悄然滋长的那些恐惧。
“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凡事都往前冲了吧。”轻初说着悄悄动了动肩膀,背部的疼痛令她很不舒服,“...我父母死得早,所以我这个大姐就得扛着家里的一片天。我妹在沈市大学读大二了,她那个专业才要五个人,我妹可是从几千人里拔尖儿出来的,厉害吧...我弟明年高考,他理科特别特别的好,虽然他不说,但是我觉得他想学医。”
江离闻言很是惊讶。
这个女孩子,在独自供一个大学生和一个高中生。
她明明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学医吗...
年头久,学费高。不知这个弟弟,是否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攀附在长姐的身上,再当很多年的吸血虫。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你的时候,有很多话想说...”轻初说着自嘲一笑,“...我其实很少跟别人说这些,明明都是一个姐姐应尽的义务,说起来就好像我在抱怨一样。”
“觉得辛苦就抱怨,谁也不是钢筋铁骨...”江离说着拿起公筷,给轻初夹了几块肉,“...我也不是个健谈的人,估计有几年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
“所以说,我们成为朋友了吗?”轻初难掩喜悦,忽闪着大眼望向江离,她觉得江离给她夹的这几块肉特别香,特别特别香。
“当然。”江离勾唇浅笑,与这个女孩儿相处很舒服。
她的话语,她的笑容,都很温暖。
轻初很想说‘那下次我请你吃饭吧’,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她手中的筷子就掉了下去。
筷子掉到了盘子上,发出了很响的声音。轻初十分窘迫,但是她发现背部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她的胳膊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你怎么了?”江离瞬时变了脸色,此时他再度审视轻初额际的汗水,再结合她略显苍白的脸庞,直觉她应该很不舒服。
他一直以为轻初是被辣的。
“刚才被唐辛推了一下...”轻初不觉皱紧了眉头,她觉得说话的时候都能牵扯到背部。
“你别动,深呼吸...”江离一边安抚轻初,一边拨打了‘120’。
情绪很少有大波动的江离,此时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气。
他意识到轻初一直在忍耐疼痛,恐怕从她下班的时候开始;或者是之前那工作的一个多小时;或者更早,就在唐辛推了她的时候......
受伤了怎么不说呢。
江离很想问轻初一句,但是看着躺在担架车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轻初,他没有忍心过多责备。
“真的,真的没有那么严重...”轻初不安的四下张望,“...这个救护车的费用,很贵吧...”
“你安心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江离的语气里带了些强制命令的意味,眼见轻初先是委屈的努了努嘴,而后乖乖的闭上眼,这才扭头看向车头方向的车窗外,期望能早些到医院。
残阳如血,江离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思绪飘散。
这是江离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的听救护车的警笛声,第一次是在他七岁的时候。
******
1996年7月
看到赵婶在树下倒下去了的邻里,第一时间就打了‘120’。
江离很想上前去看看,赵奶奶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真的被雷劈到了,但是他妈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靠前。
他都被他妈捏疼了,但是他妈根本不搭理他,只直勾勾的望着那颗大树的方向。
大雨很快就停了,还不知从哪儿来了几个穿着制服,带着大盖帽的警察叔叔。
江离很想再看一会儿,但是被他妈连拖带拽的带回家了。
他很想问问他妈,评书里说的‘做坏事容易遭雷劈’是不是真的。
赵奶奶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然而没过几天,江离就发现,做了坏事的可能是他自己。
因为他听到有个大人跟自家的孩子说‘以后不要跟江离一起玩了,他把人家祖孙俩都咒死了’。
江离很想凑上前解释,他不过是好心提醒了一句,结果他们看到他就迅速离开了。
就像躲避什么瘟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