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因
若琼留下把柄来。
快马扬蹄,孙朗送来周瑛的私信。孙权坐在军帐里,笑吟吟打开细看。抚摸着墨迹,仿佛能寻到她的痕迹。
她和孩子一切都好。信里的内容能安抚下他一颗狠厉的心,久在前线,看的是尸山血海。唯有她的信,她和孩子的勃勃生机,能将他从人性的深渊里拉回。
皖城大胜,他高兴。周瑛腹中的孩子像是这场胜利的见证,和孙登一样,是他赢得赤壁的见证,极具特殊意义的子嗣,是他的福佑,是江东的福佑。
周瑛想给腹中孩子取名,选了几个字单列在信中,让孙权斟酌。孙权心里笑她,孩子毕竟还是个肉团,她这个做母亲的就十分着急。不过,他高兴周瑛如此看重这个孩子,这是和他血脉相连。
目光定住在“和”字上。
一曰六德:知、仁、圣、义、忠、和。
以德和民,温顺柔和。他心里喃喃。无论男女,这个字都适用。
不过他更希望是个女儿。带有厚茧的手指轻揉着手心里的孩童肚兜,寸间被周瑛绣满了荷莲,映衬现如今的季节。
穿在女儿身上一定很好看,他在想象这一日,笑得有些憨。他极想要个女儿,他会比宠大虎更宠这个女儿。因为是和周氏的血脉,是和他的阿瑛的儿女双全。
“二嫂的身子像是不大好,我这几次去,见苕芳姑姑都在侍候二嫂服药。”坐在一旁的孙朗慢悠悠地说,稀释了孙权脸上的喜色。
信中周瑛言说一切都好,孙权能想到是她服用的是安胎的汤药。现如今不到三个月,她不愿往外透露有孕的消息,他自然听她的。加有苕芳姑姑伺候,应当会一切安稳。收拢手上的绢帛,他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担忧。像是有巨石堵在胸间,破除不开。
“尽快处理好军中事宜,回建业。”孙权想快马加鞭赶回建业,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
秦剂的书信如常送至周瑛的手里,只是这一次信中的内容,让周瑛再次经历锥心之痛。
秘密查访了两个月,秦剂在何医挚的老家发现了何家名下的百亩良田,种的不是粮食谷物,而是草药。
他早先知晓何医挚出身医药世家,可就算世代积攒,也攒不出如此多的田产身家。
侧面打听了才知晓这些田产是四年前所得,至于来路,何氏本家人无从知晓,只说何医挚在吴侯府官运亨通,才有这样的兴旺。
秦剂心里当然清楚,这些飞来之财出自谁手。
装扮成收购草药的商人,秦剂费心和何氏本家人几番周旋,才得以查验了何氏秘密种植的珍贵草药,辛得发现那枚红丸的原料都产自于此。
开了高价,秦剂收购了不少。
又出了高价,寻到何家人,讨要到了制红丸的方子。白字黑字由何医挚的幼弟书写,何氏的管家人,错不了。
这一家子贪财的,可费了周瑛不少银钱。
待离开那的最后一日,秦剂意外目睹佃农被毒蛇咬伤,送他离开的是何医挚的幼弟,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说此地多剧毒虫蛇,那个佃农怕是又被池坳蛇给咬了。
池坳蛇,此地独有的毒蛇,不同于其他释放毒液,取人性命的毒蛇,池坳蛇喜创口中冒出的血腥气,一旦出动,便会在创口狠狠咬上一口。
到最后,逼死伤者的不是它牙尖的毒液,而是由蛇毒引发的高热窒息。
事后伤者的尸体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只留下血脉不畅窒息而亡的假象。
“许是这老农被锄头伤着了,才引出来池坳蛇。”何医挚的幼弟无所谓的口吻,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
“有法可治吗?”秦剂问。
“当然,这蛇毒好解的很,拿寻常治风寒高热的草药猛下几副,挺过起初几次高热就好。像你我这个身板的,撑过一两天保证完好如初。”何医挚的幼弟拍了拍胸脯,沾沾自喜道,“不过,那个老农就不一定了,没钱没药没身板,只能受折磨而死了。”
口气里听不出一丝可惜,仿佛人命不值一提。
在旁的秦剂,回想起周瑛曾给自己看过一份书信,信中说的是周瑜的中毒之症,和池坳蛇极为相似。前后串联一想,周瑜当初身亡应与池坳蛇有关。
手捏着秦剂的书信,一字一句看完,周瑛的目光落在最后,秦剂所推断的死因。
庞统没骗她,吕仓也没骗她。
她的阿兄死于一场人祸。
她花了三年多的时间终于得知周瑜的死因,这一刻,如释重负,寻寻觅觅这些年,愧疚了这些年,终得一个答案。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尘埃落定,她的阿兄也没有真正的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