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除了艺人之外,李尔山并没有做过其他工作。
这几年他进步飞速。
如今的他,已看不出慢热的影子,能与陌生人一见面就自来熟的寒暄;
接受了“社交万金油一千句”的魔鬼培训后,那些惊人的低情商话语也鲜少脱口而出;
无数次人设的塑造和打理,他的幼稚内核被无限隐藏,在所有见光的场合里,得体、优雅里三层外三层的笼罩全身上下;
而对于“蜜糖山楂”、“李最昊”、“山珊来迟”之类的CP业务,怎么“大方”营业、怎么“暗戳戳”发糖、怎么“不经意”同频,他也已经达到了专业演技的水平。
现在,公众形象“李尔山”成了他脱不掉的画皮盔甲,各种经过雕琢、设计的行为举止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总体来说,李尔山算很知足。
他能清晰地将所有的一切看作是工作的一部分,而这是一份很体面、很丰厚的工作。
他已经得到了很多,到了现在这个阶段,累与否、自由与否并不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毕竟,很多人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能经营好“李尔山”是运气,回到家还能有人妥帖地接纳“李天添”,更是一种福气。
从这个角度来看,李天添和邝阿宝简直是绝配。
他们各自都很不完美,只是恰好那些常人无法接受的缺陷,他们彼此不在意,而他们在意的那些常人无法提供的特质,彼此却恰好拥有。
像举着竹竿走钢丝,达到了一种特异的平衡,可是每一步都很危险。一旦发生变化,就会急转直下,朝着最不希望的方向一路坠落。
最近回家的时候,李尔山都带着些吃的。
“猪,吃点这个巧克力。”
“吃这个糕,可好吃了。”
“阿宝,这个糖你肯定喜欢。”
“看我给你带的这一大袋,这个、这个最好吃,你先吃,那个也行,等会儿你也尝尝。”
每次看到李尔山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像魔法一样,邝立冬便暂时忘记了那些痛苦的煎熬。
如果都是苦,她并不会逐渐支离破碎。可是在黑鸦鸦的苦中,却又总是会洒上一滴蜜糖,便让苦变得更加无望。就是在这些爱与苦、痛与甜的交织中,一切在默默地发生变化。
落单的人,遇到特殊的日子便像是渡劫。
李尔山生日当天。显而易见,他并没有时间回家。
邝立冬选择了工作一整天来逃避关注李尔山的消息。
确实很有效果,晚上接到电话的时候,邝立冬的心情还不错。
“我收工啦。”
“我也刚刚忙完,这个星期的工作都做完了!”
李尔山打趣她:“你是不是拉磨的驴,总要把自己累死才行。”
邝立冬笑完,祝李尔山生日快乐。
“生日没意思,总是要直播。啊,今天那个蛋糕还挺好吃的。不过金一粟真不是人,吃了两口就给我收走了。”
听着李尔山的声音,邝立冬仿佛看得到他皱着眉头手扶着额头的样子:“我现在会做蛋糕了。”
“这么好,下次回来给我做。”
听见“下次回来”几个字,邝立冬突然莫名其妙地泪水上涌。
她尽力望着窗外的路灯,将注意力转移到那轮小小的黄色光晕上。
“喂?”李尔山没有听到邝立冬的回复,看了看手机屏幕。
邝立冬深吸一口气:“好呀,你下次回来我给你做。”
目光朦胧,窗外的黄色光晕逐渐变成一团影子,邝立冬悲从中来,为了不让李尔山发现,便匆匆跟他道别。
“嗯嗯,你早点睡,晚安。”
听到李尔山的声音,邝立冬眼泪顺着脸颊滴到手机上,按了好几下才按掉电话。
邝立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到一种情绪的循环之中:
开心的时候,仿佛空气都是人鱼姬色的,李尔山的一条微信便能让她捂在心口笑上好半天;
低落的时候,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不知道在看什么,什么都不能让她嘴角有一丝的上扬;
悲伤的时候,她望着天花板流泪,心中空荡荡地不知悲从何来;
烦躁的时候,任何事情都让她不满意,甚至连窗外的鸟叫都会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
也许是邝立冬措藏得太好,也许是李尔山确实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又或者李尔山的忙碌夺走了他的敏感。
事实上,李尔山并非完全感受不到邝立冬在努力隐藏自己的各种负面情绪。
有时候,他也能敏感地觉察到邝立冬有所变化。
可是他总是自信,又总是忙和累。
总之,从结果上来说,李尔山选择了不去凝视这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