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
看病的人很多,多是老头老太太,也便多了许多啰嗦,还偏偏左讲右讲的听不明白,而药店老板拈着胡子,半闭着眼,一副哪怕你们集体暴毙当场我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
他越稳,我越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里慌得很,好像一旦再迟些回去就只能看到一具漂亮的尸体陈列于床,这让我怎么向人民群众交代?早前若是死在蝴蝶谷也便罢了,当时只有天知地知,我知我刨个坑把他埋了就是,如今客栈的人都看到我弄了那么个物件回去,多了多少人证?我真是……
“臭丫头,你就那么希望我死吗?”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怒吼。
“谁?谁在说话?”我惊惶四顾。
队伍便有些乱。
药店老板捋胡子的手一顿,老眼微开,一束精光登时射出,我顷刻定在当地,连声音都出不得。
几个学徒立即过来要把我架出去。
“内室……”药店掌柜再次合上眼。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几个学徒也怔了下,却是不把我朝外推了,而是往旁边的门里送。
门扇开合,清楚看到那是一所庭院,其间小径蜿蜒,不知通往何处。
我懵了。
纵然我有几分姿色但也没倾国倾城到可以被当街强抢的程度吧?难道发现我是外来物种要进行深入研究?而且此刻我除了眼珠子会转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还无法呼救,他对我做了什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救命啊!
“掌柜……”
一个动听的女声飘然响起,宛如天籁。
也便在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我身上无形的禁锢突然消失了,我顿时肩膀一松,目光不由自主的望过去。
不仅我,所有人都循着望去,原本混乱的场面霎时一片安静,就连满屋子的药味都在无形中变成了神圣而安然的气息,而那香气又织成丝丝缕缕的烟雾,使得这个有些逼仄的小空间霎时如置云端。
烟雾缭绕中,一队如仙如幻的女子步入房中。
我正诧异这种凡间场所怎会有如此超凡脱俗的人物驾到,便见一人排众而出,虽足踏尘土,却仿佛涉水而来。
如雪堆成,如玉雕就,便是嫦娥临凡,也不及她仙姿半分。
白衣白发,白得晶莹,美得剔透,即便无风,亦衣袂轻动,空气在她身边仿佛有了质感,化作微光碎星交错环绕,如同织就了一重梦幻迷离,将那容颜隔离在迷离之外。
女神……
我如同被仙人垂爱,莫名感动。
不止是我,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眼泛泪光,口半张着,想欢呼,却无半点声音发出,一个个的如同被点了穴般,只能激动的看在女神从眼前飘然走过。
相比下,还是掌柜见多识广,依旧捋须眯眼的端坐不动。
女神缓步上前,于是一道异常柔美的声音带着股幽香飘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白衣有恙,幸有掌柜妙手回春,白衣感激不尽,小小谢礼,还望掌柜笑纳。”
一名侍女上前,奉上蒙着缀流苏锦缎的托盘。
小白衣掀了锦缎,将一小叶檀木盒毕恭毕敬的放到掌柜手边。
盒子不大,但是谁都清楚,所呈之礼定价值不菲。
按理,依小白衣的身份,若想道谢,随便指个体面些的家人前来便罢了,却是亲自到场,足见诚意,相比下,掌柜就有点……
一名学徒匆匆赶来,拿指猛抠掌柜人中,又捏住掌柜两腮,使劲揉了揉。
掌柜忽然长出一口气,眼珠子也活泛起来。他颤颤巍巍站起,长长一揖:“白姑娘客气了。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更何况还是白姑娘?白姑娘如此大礼,老朽不敢当,不敢当。再说,白姑娘不过受了点小伤,有秦御医珠玉在前,医学世家,功不可没,而老朽不过是借了秦御医的势罢了……”
前面说的极为恳切,有诚惶诚恐的意思,然而在提到什么御医,态度便有些含混了,甚至隐有愤愤之意,也不知这二人有着怎样的过节,亦或者,同行即冤家?否则怎会强调小白衣只是小伤?如是不管是谁出手医治都只是做个样子,如是又与是不是医学世家有什么关系?
小白衣显然是不屑于这种同行相轻的行径,只是淡淡一笑:“白衣确实伤重,掌柜不必谦虚。虽有秦御医倾尽所学,也少不了掌柜的妙药偏方,白衣在此再次谢过。”
三言两语便点明了二人分工,既对掌柜表达了感谢,也没有忽略那个不在场的人,不偏不倚,不疾不徐。看人这情商,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女神呢。
掌柜听得心里舒坦,脸上的褶子便更多了些,谦卑的要请女神坐。但显然是自觉小店鄙陋,转半天圈也没掂量出个地方。
掌柜在那一会自责一会呼喝学徒之际,小白衣转向我。
我的心霎时狂跳起来。
女神在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