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无
却说这明月,被二公子赶走以后便真听话的回了明家。
只不过心神不宁的她没有发现,一抹红色的身影捕捉到了她,并且在她的身上留下印记。
这是一个穿着红色道袍的道人,他似乎一路跋涉而来,衣摆尽显风尘仆仆,一柄拂尘安卧在道人臂弯,即使道人步履飞快,拂尘却纹丝不动。忽然之间,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眼望去的同时一挥衣袖,那小妖已不见了身形,但这对于道人来说并不成问题,他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半晌重新抬脚,方向正是朝着明家。
这道人名唤道无,他为何来到京城还得从他擒住的上一只妖说起。
那妖倒不是什么厉害的,一只雀鸟罢了,本生活在京城,天凉转入南方,道无便是在江南一户人家的屋檐上发现的它。
这只鸟岁数已经很大了,来到南方是它这辈子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做完便也力竭了——一只开了灵智的妖,老时也不过和人类一样,默默死去罢。
万物生息莫过如此,妖何能免哉?
雀鸟看见了道无,它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复又缓缓闭上,它知道道无这样的人是做什么的,它已经无力逃离,所以它闭上眼睛。
道无能够感受到,雀鸟即将消散,于是也不急于将其擒拿。
他对着雀鸟道:“我观你还有一刻钟的寿数,待一刻钟后,你灵灭前,我再把你收进我的葫芦里。”
这道人扬眉说话的样子当真是自大,倘若雀鸟还有力气,定然要啄他脑袋的,可惜雀鸟啄不动了。
雀鸟只能说:“你也可以现在就把我收进葫芦。”
道无:“难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没有什么想做的吗?”
雀鸟:“我已经老了,现在所能想的就是看完今天的日落。”
道无:“那倘若你未老,你正精力充沛,你还没有什么想做的吗?”
雀鸟:“倘若我未老,我还有精力,我会去杀一只妖。”
“哦?”道无终于提起了兴致,他向前一步,带动别在腰间的葫芦一晃,他对雀鸟道:“——说来听听。”
这就是道无来到京城的原因。
当然,他并不是什么帮助雀鸟完成心愿的好心人,他只是想来见见雀鸟口中那只愚蠢的妖,顺便再把那只妖收进葫芦。
至于雀鸟的故事,那已经结束在道人上了年岁的葫芦里。
道无在来到京城的第二日碰见了明月,虽然明月不是他要找的那只妖,但到底也是个妖精,道无当然不会放过。
道无循着印记找到了明家。
他刚在门口呆了一会儿,便有小药童问他:“这位道长可是来看病?”
道无摸了摸袖子,掏出一块饴糖来:“贫道无病。”
“那道长就是来传教咯?”
道无想了想,承认道:“是的,贫道来传教。”
小药童嘴里含了糖,有些口齿不清道:“您随我来!”
是的,道无就这么简单的进了明家。
不会有人不知道明家的和善与包容,像道无这样漂泊惯了的人更是无数次听人说过明家的善举,正是如此他才没有直接收了那株首乌藤,而是暂时住了下来。
道无是个有耐心的道士,他既然已经来了明家,又怎么能不去见见百姓口中的那几位神医呢?
道无第一个见是大长老。这是个美丽且有趣的女人,道无和她聊得十分愉快,分别时他甚至被允许带走白色的花,道无并非爱花之人,可是看见小童子惊讶的神情,他便谢过大长老欣然去摘花了。
走出那扇门后,所有明家人看着道无别在衣襟上的花朵,这代表道无从一个来传教的道士变成明家的座上宾。
道无顶着众人的目光,又去见了许许多多的长老客卿,但是他们大多只是枯燥之人,这让道无很不愉快,他决定要等到明二公子回来,他要看看名传天下的二公子是否也是呆子一样。
所以他甚至在拿饴糖去逗首乌藤:“你告诉我二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把饴糖给你。”
首乌藤的眼睛就没从饴糖上移开过,即便如此,她也一句话都没说。
“莫非你也不知道?”
首乌藤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道无笑了笑,他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告诉我二公子去干什么了,我也可以把饴糖给你。”
首乌藤还是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呢?”道无很疑惑,“二公子进宫给忻贵妃娘娘看病是明家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不告诉我别人也会告诉我,你在坚持什么?”
“我觉得你不是好人。”明月看着道无,这道人一袭红色道袍,一身正气凛然,这几日凭借衣袖中仿佛掏不完的饴糖赢得了明家无数药童儿的喜爱,但是明月就是本能地排斥他。
因此,即使二公子的去向不是秘密,明月也不愿意告诉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