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

，我爱你，明珠，我爱你，但是我无法给你想要的幸福，我，我······”苏哲文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把明珠紧紧拥在怀里，好像这样明珠就能嵌在他的身体里似的。

“我等你。”

苏哲文一下子松开明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等你，哲文，我不管你是去做什么，有多危险，我要你活着回来，我等你！”

明珠的眼里满含着热泪，她不明白上天为何要如此残忍，她爱恋着苏哲文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和他走到一起，却又要在最甜蜜的热恋期将他们生生分开，她觉得这是世间最不公平的事情，但是她无法不去接受苏哲文的决定，她也明白，在家国大义面前，自己的感情属实渺小，但不脆弱。

所以，她下定决心，不管他会去往何方，她都要等他。

苏哲文望着明珠，擦了擦眼泪，从脖子上取下自己一直佩挂的玉佩，那是一块如意，做工精美，光泽细腻。明珠知道这是苏哲文祖上传下来的，只有家里的长子长孙才有资格佩戴。

苏哲文牵起明珠的手，把玉佩郑重地放在她的掌心。“明珠，我没有什么可以许诺给你的，我把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国家，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除此之外，这块玉就是我最珍视的物件了，这是我们家时代相传的东西，我妈说只能给我的儿子。明珠，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做个念想也好，纪念也罢，我苏哲文对你有愧，也对你有爱，这个玉佩就是个见证。就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回来见你，等仗打完了，我们就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

明珠颤抖地将玉佩攥在手心里，泣不成声。

明珠后来才知道，苏哲文要去的是国军的空军部队，驻扎在上海。她真想也参军，追随他一起上阵杀敌啊。但是苏哲文不同意，他希望明珠能留在南京安安稳稳地继续念书，等他凯旋。

送走苏哲文的那天，雪下得格外大，火车站台里人群熙熙攘攘，再过个十几天就要过年了，人群里大多都是赶着回乡的人。明珠的小的脸被冻得通红，她身上的这件浅蓝色棉袄是四五年前的了，是父亲学生的家长送的，自己种的棉花、织的布、做的衣，都是为了感谢骆先生对自家孩子的照顾，就算交不齐学费，也还是照样可以念书。这一针一线是暖和的，只是时间久了，棉花絮早就跑的跑，烂的烂，穿在身上虽然是件袄，但实际上，早就已经不是了。

明珠把一个小布袋交给了苏哲文，这个袋子是她自己绣的，上面的图案是鸳鸯戏水，她也有要宣示主权的小心思在。苏哲文刚想要打开，却被明珠阻止了，嘱咐他只能在最困难的时候打开。“这是个诸葛亮的锦囊！”明珠带着哭腔说出这句俏皮话。

只有明珠自己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她省吃俭用积蓄的八成，除了留足回家过年的路费，她把能给的都给他了。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她用红绳编好的一缕头发，她是在效仿杨贵妃报答唐明皇千里送荔枝的深情厚爱，她也感谢苏哲文，能圆了她的梦。

苏哲文放好了锦囊，突然低下头，深深地吻了明珠。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从未接过吻。明珠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吓了一跳，但是她没有推开他，她紧紧地把自己贴近他，她真想直接融入他的身体里。苏哲文的吻青涩笨拙，两个人都紧闭着双唇，感受着对方的触碰。明珠闭着眼，突然感觉自己身后被撞了一下，她突然间缓过神来，自己居然和苏哲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情不自禁起来，她赶紧和苏哲文分开，苏哲文也瞬间反应了过来，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苏哲文的父母始终没有出现，他故意没有和他们说自己要离开的事情，用苏哲文自己的话说，“先让他们觉得儿子不孝，就不会因为分别而伤心了”。

可他却把这份伤心留给了明珠，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每次回想到火车站分别的场景，明珠都不知道苏哲文对他究竟是残忍还是深情，所以她爱他，也恨他，所以她恨他，却更爱他。

看着苏哲文向她挥舞的那只手随着火车的离去而越来越远，明珠的心一下子在胸腔里爆炸了似的，在大雪纷飞的季节，她感觉自己连发丝都是滚烫的，更何况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