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明珠不敢相信花影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她拼了命地呼唤她，摇动她的身体，但无济于事，她看到花影的手无力地垂放在小腹上，没有一丝气力。

渐渐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明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挤到边上去的，只听到骚乱声、哀嚎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她瘫坐在地上，觉得天都要塌了。

虞泯之抱着花影的尸体，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指甲早就嵌到了花影的肌肤里，他甚至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直接把她唤醒。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让他经历了两次生死劫，可最令人讽刺的是，想杀他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敬重的同胞兄弟，一个是自己曾深爱过的红粉佳人，但最后愿意为了他舍弃生命的，却是他偶尔才会想起的花影，他从来没有想过花影居然会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他现在除了愤怒，余下的就都是悔恨，以及深深的愧疚。

这个夜晚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薛妈妈一个晚上损失了两大头牌，好好的长乐苑变成了修罗场，这样血腥恐怖的事件，怕是客人们都要觉得晦气了；虞泯之失去了最爱他的人，和他曾经最爱的人，他不得不从巨大的悲伤中走出来，寻思下一步的计划；明珠没办法接受自己在这里唯一的庇佑就这样离开了，她悲伤于花影的命运，更担心自己的未来。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在角落的人，默默注视着一切，他的悲伤从未曾显露，却将再一次改变余下所有人的命运。

虞泯之的两个贴身侍从在事情发生后的几十分钟就赶到了，明珠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恨他们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只有虞泯之知道，那是因为他即将投靠日本人的二哥故意骗他，说有要事相谈，地点要在越热闹的地方越好，反倒安全，由此故意支开了他的亲信，谁知道，这确是一场十足的鸿门宴。

那两个侍从站在虞泯之两侧，暮色凝重，虞泯之知道他们的沉默其实是在催促自己离开，这里不安全。他父亲病重，二哥因为亲日和他产生嫌隙，他随时都可能在二哥的冷枪下丧命，最后再被扣上在烟花场地寻欢作乐，和别的客人发生冲突最后丧命的登徒子活该去死的罪名。

他当然知道只有离开，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他问了身后的侍从一句：“车开了吗？”“少帅，车就在门口，快走吧。”虞泯之轻轻点了点头，抱起花影的尸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准备下楼，身旁的薛妈妈一把拉住他，“少帅，此事因你而起，你要给我个交代。”虞泯之回过头来，抽了下鼻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忧郁地看着薛妈妈说：“薛妈妈，今天这事，对不住了。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所带的我都拿给你，其余的我明日再叫府上送来。往后只要你有难处，同我说，我一定尽全力帮你解决。只是花影我今天要带走，她因我而死，我绝不能再把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里。”说完，他向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额面钞，塞进薛妈妈手里，薛妈妈数数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侍从一把拦下，看着侍从腰间上的枪，薛妈妈也不敢再说什么。

虞泯之慢慢回过身，他抱紧了花影。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绝望的哭腔：“少帅，请你带我走！求你！”

下一秒，虞泯之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死死拽住。是她，花影的奉茶丫头。

虞泯之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示意侍从松开这个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痛苦的姑娘，“好，跟着我走吧。”他当然知道，如果他不带走她，她接下来将会迎来怎样的命运，他已经失去了花影一次，他不能再让她在这冰冷的人世间留下什么遗憾。

明珠激动坏了，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可她却一点都都开心不起来，因为最初要带她离开这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薛妈妈当然要再捞一笔，却被侍从硬生生拦下，“少帅说了，明天！”那侍从的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薛妈妈自知没希望，叫了声“啊呀，杀千刀的！”，用手帕捧着脸，蹲下身，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明珠怀着对虞泯之的千恩万谢和他一起上了车，他们两个，不，他们三个，还有花影，一起坐在后排，只不过，花影依旧在虞泯之的怀里沉睡。

虞泯之对坐在副驾驶的那名圆脸侍从悄悄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开门下了车。

“少帅，去哪里？”剩下那个开车的侍从长了一双丹凤眼，英气逼人。

“先去贺贯山那里。”

“贺老爷那里？”前面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问出了这句话。

“对，去那里，我二哥在那里。”虞泯之的语气里带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好的，少帅。”

在寂静的夜色围拢下，汽车启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一路无话。

车在一座气派的大宅院前停下了，即便只借着惨白的月光，也能看出这宅子的豪华程度。虞泯之对明珠说：“小姑娘，你老老实实坐在车里，不要问，也不要说话。”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塞进明珠的手里，“这匕首你留着，防个身，遇到坏人你就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