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如此一来，反倒叫他愈发不敢抬头直视。

祁钰深吸一口气，眼睫如鸦羽般轻盈而垂，才敢道：“阿姊不必忧虑，倘若只是寻路，有渡鸦在便足矣。”

*

董守义跟着祁钰一行人，缓缓走向灵山深处。

在他的记忆中，灵山寨位于灵山的南侧，抛开眼前的雾气不谈，一路向南便可顺利抵达。

祁钰听了，直言任何人都不必留下，只要跟着他前行，便能找到离开的路。

其他人皆是一副全然相信那少年郎的模样，但董守义心里却有些发怵。

他着实是想不明白，单凭那只傻愣愣的渡鸦，怎地就能破开大当家设下的阵法了呢？

董守义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了宁云嫣，继而看向她身旁那位被唤作“祁钰”的青衣少年郎。

只见祁钰眨了眨眼，抬手攥住了宁云嫣的衣袖，柔声道：“阿姊，我好怕……”

宁云嫣则怜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像是在哄小孩儿一般：“别怕，有阿姊在呢，谁都别想伤到你。”

见此情景，董守义浑身竟像起了鸡皮似的，倏地抖了几下。他赶忙往旁边挪了好几大步，只想离这对古怪的姐弟远远的。

他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竟会看到这般惹人不悦的情景？

董守义在一旁忙着背手叹气，便漏掉了祁钰眼底划过的冷淡，和逐渐上扬的唇角。

——只要有他在，谁都别想靠近阿姊半步。

待到他们走到了一个树桩旁，祁钰拽了拽宁云嫣的衣袖，直道：“阿姊，先稍稍停下。”

宁云嫣应声而停，只见祁钰蹲下身，细细打量起地上的树桩。

她开口便问：“可是发现了什么？”

“阿姊且看此处。”祁钰说着，抬手指向了树桩的另一面。

宁云嫣伸头一看，树桩的根处竟长了一簇棕色的野蘑菇。

“菌菇喜阴湿，树木则向南而生，如此推算……”祁钰顿了顿，抬手指向了宁云嫣身后的方向，“我们来时的路才是南向。”

季乘风大惊：“可我们分明是一路向南而行啊！”

宁云嫣眉间紧蹙：“雾气可以扰乱方向，但树木扎根于大地，本就难以撼动……”

“嗯，我们迷路了。”凌知许总结道。

董守义提议：“那、那不然我们往回走？”

宁云嫣并未直接反驳，只道：“祁钰，你怎么看？”

祁钰顺势起身，想要站回到宁云嫣的身侧。董守义这次倒是有了眼力见儿，迅速为他挪开了位置。

祁钰屈起手指，轻轻抵在自己的唇间，继而抬眼望向宁云嫣：“阿姊可愿……同我一试？”

宁云嫣歪着头，环手于胸：“你且说来听听。”

祁钰柔声道：“阿姊只需运用内力，砍掉这些围在我们四周的树。”

“砍树？”宁云嫣皱了皱眉，“这样不好吧……”

若是她一下子没把控住自己的力度，将这一片削秃了可就出大事了。

祁钰的语气分外坚定：“若想破阵，需得先让这些雾气散去。”

宁云嫣没再犹豫，她大“嗬”一声抽出长剑，手起剑落，眼前一排树木齐刷刷地应声倒地。

董守义在一旁看着，不禁出声感叹：“好强的内力！”

他眼中满是惊异，心里直想宁姑娘小小年纪便这般功力深厚，往后若是继续勤学苦练，有朝一日定能成大气候。

宁云嫣抬手捋了下散落的鬓角，问道：“还要继续吗？”

祁钰点头，她便提着气，又轻松放倒了一排粗木。

宁云嫣收了剑，转身看向祁钰：“可有什么帮助？”

祁钰轻笑：“阿姊可觉得视野开阔了些？”

宁云嫣环顾四周，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竟当真觉得眼前的雾气散去了些。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祁钰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抬手蒙住了她的眼。

“祁钰？”宁云嫣心中一惊，忙问道，“你这是做甚？”

祁钰贴近她的耳侧，压着声音道：“阿姊且听……”

祁钰一下子靠得这么近，反倒让宁云嫣有些不自在，她干巴巴地随便应了句：“听、听什么？”

察觉到身前人的异样，祁钰非但不放开手，反而勾起了唇角，又得寸进尺地贴近了些。

他忽而想起初遇宁云嫣的那天，也是这样雾蒙蒙的天气，而她也是这样一身素裳白衣。

他见她清冷，见她明媚，见她比夜夜月光皎洁。

她本是他想放在心尖尖上万般怜爱的人儿，可他如今却要声声唤她“阿姊”。

祁钰抿着唇，眼底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若是像这样借着义弟的身份，打着亲昵的幌子，靠近些，再靠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