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

但她知道，这不是属于家人的爱，母亲对弟弟，才是。

在那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

那年她十四岁，弟弟四岁。

爸妈那晚去隔壁市参加了朋友的婚礼，只有她和弟弟在家。

睡梦中，她只觉得鼻腔很呛，喘不过气。

是着火了。

她很害怕，却知道弟弟还在房间里，一个劲儿往里冲。

最终消防员来了，邻居也来了。

她还活着，但弟弟死了。

一个才四岁的小孩，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妈妈回来后，狠狠打着她的头，朝她发泄着，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你为什么不救你弟弟？！”

“扫把星，我就不该接你回来！”

“你还有什么脸活着，我没有你这样恶毒自私的女儿！”

后来，他们搬家了。

数月后的一个雪夜，妈妈领回来了另一个女孩。

听说，是她从福利院领养的。

也是那晚，程商和女孩起了争执，妈妈为了惩罚她，将她从被窝里拽了起来，赶了出去。

那夜的雪下得真大呀，狂风刮起来就像是要吃人。

她甚至没来得及穿鞋，光着脚，踩在雪上。

后来，她不知道站了多久，脚底已经完全和快结成冰的雪黏在一起了，想拿开，保准得掉一层皮。

好在那时候有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邻居家哥哥，帮了她。

他从家里拿了打火机，一点点将她脚边的雪烤化。

他又拿了一双棉毛袜，还有一双他的棉拖鞋。

程商的双腿已经冻到没了力气，直愣愣坐在雪地上，他就一言不发，耐心地给她擦干净脚，给她穿上袜子，又给她套上那双不合脚的棉拖鞋。

从那天开始，程商就发誓，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家。

不，根本不算家。

从回忆中晃过神来，程商脸上黏着的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抬手擦了擦，刚想站起来。

继而，在眼前那层积满雨水的台阶上，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高级皮革鞋。

再往上，是修长笔直的双腿，靠近鞋子的裤脚处已经被雨水溅湿。

程商抬头望去，男人穿着深灰色正装，宽肩窄腰，挺拔高大。

他单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伫立于倾盆暴雨中。

又垂眸，一如初见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