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缓和

越日，巳时，佟苓梳洗完推开门，路欣文正在门外等待。

是吟心让他来的吗？佟苓心想。

她绕开他，直直往外走。

路欣文跟在她身上，直至上了马车，佟苓才忍不住发问道：“你对吟心提的条件是什么？”

他摇摇头：“这跟他有何关？我不过是想同夫人为昨日之事道歉，谁料夫人事忙，一大早便要出门。”

“道歉就不必了，将军请回吧！”佟苓暂时不想再跟他有牵扯。

路欣文不管不顾，纵身上了马车：“车夫，赶紧走！”

佟苓缩到一旁，她本想赶他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毕竟她跟他不算亲近，佟苓垂下头，眸中失意。

路欣文顾念吟心的真切，所以答应了此行。他看得出，吟心与其他伶人不同：“吟心在你心里算什么？”

佟苓如实说：“吟心是我的好友，也是我在府中唯一能信任的人。”

“那我呢？”路欣文眸光暗下几分，低声问。

佟苓一愣：“我在将军心里又算什么？”

路欣文并未直面回应：“或许曾经我是厌弃你的，厌你刁蛮跋扈，厌你霸道给我加上一个赘婿的名，更厌你风流浪荡，驳我颜面。”

吟心卯时就已出了府，路欣文眼前已无障碍，他因吟心的话有所感触，身为男儿岂能畏畏缩缩，昨夜他也想明白了，他在意的是这份道不清的感情。

他继续说：“曾经的你总黏着我，抢我的马，抢我的卧房，不管我去哪你都死皮赖脸跟着我，我心里讨厌你，事事躲着你让着你。可你呢？变本加厉，只要有一丁点不顺你心意，你就撒泼闹腾。”

“甚至最后，你用你父亲名义压我，我暂住东西两房，你不准，我在府中剩下的唯有一间书房。”

“府上全是你养的男伶，开的酒楼背地里，也是你一个人的烟花地，你到底想我怎么做？眼下互相折磨，当初又何必如此。”

佟苓攥紧手心，鼓起勇气问：“那现在呢？”

路欣文长吁出一口气：“你变了，你在怕我，在尊重我，堂堂侯大将军嫡女头一回把我当个人看。”

“说实话，我对现在的你是有些好感的，山匪风波未去之时，你安安心心待在府中，还偶尔偷听我跟翟城的谈话，也不再左拥右搂在我面前晃荡。换作平日，你根本不会关心我每日在做些什么，即使山崩海啸你都仍在外面招摇。”

“你的变化我看到了，也在意了，我跟着你，观察你，你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让我抓狂，变得不那么讨人厌，我怕我会忘了你的恶，也怕自己接受了这份屈辱。”

路欣文身躯渐渐佝偻下去，像是孤零零的落难孩童。这一眼，佟苓仿佛看到了八年前北羌城的熊熊大火，还有那个悲恸欲绝的少年。

“那我该怎么做？”佟苓心疼被嫡姐困在囚牢中的路欣文。

“如若你不问这句话，我可能会休了你，断了这份孽缘。既然你问了，我也如实告诉你，我本想在七夕灯会那日杀了你，谁曾想，我的人还没动手，你就被贼人盯上了。”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三张宣纸道：“这是年前，我们大吵过后立的约法三章。还有这张，是我提前备好的休书，本想着，若是今日我说出心里话，你同我吵闹便休了你。眼下看来是用不到了，现在这两张文书就此作废。”

他把那两张宣纸撕碎，将另一张递到佟苓手中：“这是我昨夜新拟好的约法三章，从此以后我们和平相处，我没法忘却你做的事，但我也不想无视你的改变，休妻以后你此生也就完了。所以，这张文书你好好看看，若是想在上面添上几条，便添上以后交给我，我给你落款。”

佟苓接过文书，只大致扫了一眼便收了起来：“好，多谢。”

她没看错，路欣文从一开始便是好心人。若不是嫡姐曾经处处刁难，他也不会生出害人之心。

“好，人前我们是正常的夫妻，人后相敬如宾，你可能做到？”路欣文见她没看文书内的约定，不放心的问了问。

“我们现在不就是如此吗？”佟苓说。

路欣文颔首，不再言语。

佟苓咬住下唇犹豫再三，开口道：“路欣文，关于我跟那两名落难女子的关系，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待时候一到，我一定告诉你真相。”

能跟路欣文和解，已是最好的结果。

这本是她自己要完成的使命，她已经不想再寻求他的帮助，更不想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因为她说出真相闹得不欢而散。

她也有私心，她不想这么早离开他的身边。

路欣文心头一紧，不是因为夫人同他如此说，而是因为他的夫人从前只唤他赘婿或者夫君，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全名。

“明白。”他只吐出短短两个字。

“将军，夫人，到了。”车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