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桓白自今日坐在临江府公廨堂上起便心绪不宁,及至看见况甫宁从前厅而来,蹙起的眉头便更深了几分。况甫宁见桓白这般样子,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向展柔求助。
展柔知道况甫宁定已将桓谨带到了前厅,便走到桓白身边道:“大人可是身体不适,不如今日便先由下官代大人审理。”
“好……”桓白半晌方才应道,说罢便起身向府衙后院踱步而去。
见桓白出了正堂,展柔才低声向况甫宁道:“请桓先生。”
展柔坐在堂中远远便看见了跟在况甫宁身后的那个人。
那人也是如桓白一般的清俊挺拔,只是再近些时,便发觉虽于那眉眼之间能寻得他兄弟二人的相似之处,但较之桓白神态间的几分少年意气,桓谨更显得沉稳敦厚。
“草民拜见大人。”
“桓先生请起。想来先生已知晓了前因后果,那先生不妨便将您知道的说来。”
“回禀大人,草民在临江府经商为生,上一年仇知府找到草民,许了草民濯清楼的木材供应事宜,草民便按仇知府列的单子去采购,草民只是供应木材,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展柔见如此便又道:“那先生可知修筑濯清楼的血榉用在了何处?有没有被人悄悄送去别的地方,做了别的事情?”
桓谨听了这话却不答,只是长叹了一回,抬起头看向展柔,缓缓开口:“大人既说的这样清楚,草民也自知不能再瞒天过海了。草民愿领罪,请大人裁决责罚便是。”
方才桓谨只提到供应木材之事,且看上去坦然十分,展柔便略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一句追问后,得来的却是桓谨一力担下罪责的回答。
就在这时,抚宁司的一个护卫匆匆赶来呈上几封信件。
“启禀大人,这是从疑犯裘千和蔡望弘家搜到的与桓谨的信件往来。”
展柔接过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偷运血榉以及制作血榉之棺的有关事宜,她便又命那护卫将信取了与桓谨看过。
“桓先生可认得?”
桓谨点头默认。
“如今桓先生自认罪名,更兼有信件证罪,那便只好请先生在府衙留住几日了。”随即她便向况甫宁道,“将桓谨押下去,容后再审。”
堂上又一片空空荡荡,展柔望着那阶下,想起方才桓谨过分的坦然,觉得疑惑,却一时想不出问题何在。正扶额思虑时,又听得一阵脚步声,抬眼看去原来是抚宁司副统领荀牧。
“参见大人。”
展柔见他起身后先环顾了一圈,便猜到他应是在寻桓白,因此只向他道:“桓大人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正在后院歇息。”
荀牧这才上前呈报道:“启禀大人,当初修筑濯清楼的工匠,一些是本府人,一些则是从越州其他邻近府县招来的散工,下官便先去寻了临江府的十二个工匠,却只发现了尸体。”
“可知是何时死亡的?”
“已着仵作验过了,应是在四日前的夜里死亡。十二人的颈处都有同样的细长伤口,是极为尖细锐利的刺剑所致,且十二人的死亡时间相差最多不过一个时辰。”
四日前。
他们到临江府的前一日。
血榉之棺。
工匠之死。
展柔虽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也觉得这案子并非如现在一般了然,可如今桓谨是嫌疑最大之人,一时无措,却又担心桓白,便起身要去后院,才出了正堂门便看见桓白已等在了连廊处。
她嘴角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桓白却已向她道:“我都知道了。”
展柔顿了顿,她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却知多说无益,便只道:“我会将一切查清楚的。”
桓白从怀中取出那竹节佩,握在手中,不再说话。
展柔垂眼去看他握着的玉佩,便见得一块清澈晶莹的墨玉,形为竹节,其上打着墨绿络子。她见他低沉着眉只是望那玉佩,忽而想起,那夜他醉靠在她肩头,只喃喃低声唤着桓谨的名字。
待况甫宁回来后展柔便让他将桓白送回了仇府,及至那两人出了公廨展柔方才又唤来了荀牧。
“荀统领,去看看桓谨住处可有线索,另外再派两个可靠之人盯着桓谨家,切记护他家人周全。”
***
入夜,仇府。
桓白自回来之后便是滴水未进,展柔便着人做了白粥和青菜给桓白送了去,不想他极是顺从,接过她手中的木盘,便开始喝粥。
展柔见他脸色已然好了许多,方才松了口气。忽听有人叩门,推门看去却见是荀牧,展柔心道不好,一面给荀牧使眼色,一面便要推荀牧出去,却听身后那人道:“本官身体已无碍了,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
听见这话,展柔只悻悻地站在一旁,不去看桓白,只是低着头。
荀牧此刻一脚踩在门槛内,一脚落在门槛外,不知是进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