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雪后。
他再次看见他的大哥,阿萱姐,还有刚刚学会走路的小栀。
灯火间,那闭着眼的女子听见渐近的步声后下意识便将小栀朝自己身前揽得更紧了些,睁眼望去,却见是桓白。
“三弟……”冯萱迟疑了一分后又道,“桓白?”
“阿萱姐,我是。”
冯萱眼中早已晶莹闪烁。
“阿萱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们离开。”
冯萱欲要开口,却见桓白已将小栀抱在了怀中,便跟着桓白出了密室。
从密道出来后,桓白将方才在那棋盘落的一子拿起,恢复那残局模样,之后又去门口探了探,确认安全后才带冯萱和小栀曲曲折折向东院行去。
今夜,他始终悬着一颗心,只是如今这一路上却连一个仇府下人都未见得,他便心里生了疑,却仍不曾慢下脚步。穿过东院连着花园的门洞,又向外道行了一段后便见展柔已备好了马车等在那里。
“一切都安排好了,大人放心。”展柔道。
桓白朝她点了点头,而后将小栀送至冯萱怀中。
展柔扶冯萱上了马车,转身向桓白一揖后便也上了车。
马车摇摇晃晃,昏昏暗暗,展柔却将面前之人看得清楚。女子眉眼清丽,身材瘦削,而她怀抱中的女孩则是一张粉扑扑的小脸,甚是可爱。
冯萱见展柔一袭官袍,心下便知她就是那个继阮昭之后的第二位女官展柔了。冯萱虽长在深闺,幼时起却也得父亲教导,饱读诗书,心中也曾有那鸿鹄志,只是始终未得父亲应允。及至后来,家中突生变故,便也再无那机会,如今只愿这余下岁月伴桓谨和女儿左右。
今日见了展柔,冯萱心里好生欢喜,便向展柔道:“冯萱常听桓郎提起大人之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说毕,忽又觉得失了礼,忙道,“冯萱适才未曾拜见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展柔见她如此,便向她道:“展柔从前听家父说,京都冯氏,书香传家,满门贤士。今日你我相识于此便是有缘,展柔并非爱那虚礼之人,还请桓夫人不必介怀。”
冯萱见她如此便说:“冯萱明白。”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一间客栈门口,展柔扶冯萱下了马,转眼便见况甫宁已等在了门口。
“启禀大人,下官已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那便请统领带路吧。”
几人上了楼梯后,又绕过一排客房,向前行了一段才在一间位置隐蔽的房前停下。
“统领带人在前面把守便好。”
“下官遵令。”
展柔看向况甫宁,又看了一眼小栀,冯萱一时会意便向小栀道:“小栀,阿娘如今要与这位姐姐说些话,小栀和这个铠甲哥哥去那边等阿娘好吗?”
却见小栀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点点头后便攥住了况甫宁的衣袖。
“小栀真乖。”冯萱抚爱地摸摸她的头,随后起身向况甫宁一揖,“劳烦大人了。”
况甫宁回身一揖,便领了小栀往前面去了。
进屋后,展柔先请了冯萱坐到几榻上,自己又坐到了另一侧,接着便从袖中取了那枚竹节佩递予冯萱。
冯萱接过那竹节佩,捧在手中慢慢摩挲,眼中已噙了泪。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是为了我,为了小栀。”冯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若非如此,桓郎……”
听见这话,展柔更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欲要问时,却见冯萱已跪在了地上。
“大人……冯萱请大人救桓郎一命。桓郎为了冯萱被逐出府,离了京都,现如今又为了冯萱受这牢狱之灾,性命堪忧……”
展柔起身将冯萱扶起坐回几榻上:“夫人可是知这其中隐情?若桓先生当真受人胁迫担了这罪责,展柔定不会让桓先生蒙不白之冤。”
冯萱拭了泪,半晌才缓缓开口。
当年自平阳至临江的一路上,秦芝都对冯萱和黄茯二人照顾有加,礼数周全,故而那日及入了临江城后,冯萱便听从秦芝由他替黄茯安排了落脚处。不想那秦芝却是人面兽心,为了还赌债将黄茯卖入一个大户人家作鬟婢。秦芝却只哄骗冯萱说黄茯先去了京都,又递了封黄茯留下的信给她。后来,及至她随桓谨离了邢府,才又遇见了黄茯。
那时的黄茯已身怀六甲,孩子的父亲是她被卖入的那户人家的公子。那公子惯行得那巧语花言,直将生性单纯的黄茯诳骗得团团转。后来,黄茯有了身孕,那公子却不认,更兼那府上将她认作私德不检,将她赶出了府。
她辗转打听终才寻得了冯萱的下落。直至后来,黄茯忧思成疾,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冯萱和桓谨为黄茯落了葬后便将那孩子留在了身边,替她取名小栀。
冯萱的语气虽极是平稳,展柔却感受到了她的忧愤。
“桓郎被带走那日,我便知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